看著兒子消失的身影,張莉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所謂的命運。


    出生在父母都是醫生的小縣城。從小到大,順利成章的讀書,然後就是上大學,讀碩士,博士,參加工作。


    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在醫療事業上大展宏圖的時候,卻因為一個男人,她決然離開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之地,斬斷父母殷殷教導和單位的挽留,拋開隻有兩歲多的兒子,孤身一人來到美國。


    在這裏,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和包容,也從來沒有羨慕過周圍華人朋友因為家庭團聚帶來的喜悅和幸福。


    像一個無畏的闖入者,安靜又堅毅的行走在腳下這片新穎的大地上,從陌生到熟悉,從簡單到成熟。


    重要的是,在這裏她很快學會在孤獨、沉著和專注中完成一個又一個,那個自己一眼看上的男人向她傳達的業務口令。


    這些年,她也有慢下來、甚至走不動的時候,但她從來不會找人訴說,那些內心翻湧的苦澀,她都把它們傾進自己原來喝不慣的咖啡裏,或者一本本以前自己從來不敢嚐試著讀下去的書本裏。


    正是那漫長的堅韌,讓她變得豐富靈敏、睿智雅定,淡泊從容。


    十幾年過去了,她早已不是當初踏上美利堅的那個初生牛犢,她在開創自己的事業的同時,也讓自己的人生傲然站在一個新台階上。


    雖然在別人眼裏還是那麽的桀驁冷淡,不合群,但她已經開始享受自己的成功與付出。


    想當年她設法把葉小安弄到美國以後,她就和那裏的院長瑪格麗娜成為好朋友,在工作之餘常常去那裏,幫她一起照顧那些需要照顧的病人。


    雖然覺得自己失去了陪伴兒子長大的機會很有遺憾,但也收獲了因為付出善意而帶來的精神充實。


    但在此之前,她從來沒認真的想過“命運”這兩個字。


    命運?!


    張莉咀嚼著兒子給自己留下的兩個字,笑了一下:命運從來都在自己手裏啊!


    對於自己的婚姻,曾經有人提示讓她注意丈夫林春明,免得他在國內節外生枝。她卻堅定地認為丈夫這些年對葉小安的感情矢誌不移,對母親臨終之言沒有半點違抗,隻要自己給他信心,有朝一天他會走近自己。


    更重要的是經過這麽多年的相處,她清楚知道丈夫林春明不是一個隨便的人,而她自己也覺得婚姻不是一個人生活的全部。


    多年的海外經曆後,她反而對丈夫林春明充滿感恩,感恩他當初和自己的貌合神離的婚姻,不然就沒有今天全然不同的自己。


    如今,她早已是丈夫林春明事業上的最好幫手和夥伴,集團所有重大決策丈夫都會事先與她商量並取得最後的一致。


    哪怕這次他在國內和楊誌禾的這場暗中較量,雖然遠隔萬裏,她對楊誌禾所有的舉動還是有所耳聞。


    為了打擊林春明的事業,楊誌禾不惜動用自己手中的權利,去和一些人發生不正當的黑幕交易,雖然這些事情表麵上現在於他還毫無任何聯係,張莉相信,隻要他不收手,他早晚會栽倒在自己麵前。


    回想當初,得知自己的兒子和楊怡鬧上那麽一出,她就建議丈夫林春明把事業重心由內地轉移到經濟更加發達的上海。


    如今,幾個月過去,上海那裏已經萬事俱備,丈夫林春明剛好趁楊誌禾出手打壓之際,從家鄉徹底抽身。


    沉思自此,張莉開始讓秘書為自己和兒子定了下周回國的機票。


    此刻,大洋對岸的林春明,坐在自己家的沙發上,看著報紙上對楊誌禾整頓市場經濟推陳出新報道,讀著那些謳歌市長整頓不良企業的轟轟烈烈,成績斐然的評論,特別是有關楊市長查出自己的好朋友林春明的集團,也存在一些問題需要被罰款整改時,群眾對楊市長手腕強硬,作風硬朗的態度更是讚歎不已時,林春明笑了。


    默默地吃完飯,林春明通知集團市場運營部的領導,明天一早帶領部分員工先行上海的決定。


    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幾天後他的老朋友楊誌禾,會帶著記者到他林春明的集團辦公室進行現場督整。


    “是你不仁,別怪我無意……”正喃喃自語時,妻子張莉打來電話,告訴她將陪兒子一起回國的消息。


    “好的,”林春明平靜的答道,“那我就先行一步去上海了。”


    “你現在好嗎?”電話那端,妻子張莉遲疑地問。


    林春明再次笑了:“估計你回來時,會在集團碰到他,到時候別讓他太難堪。”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個很難得決定,但是為了企業長遠的發展,我們才不得不考慮……再說國家對上海的很多政策明朗很多,上海的進出口岸也比內地成熟很多。內地的投資不妨先冷一冷,等我們的兒子長大一些再回首發展它吧。”張莉安慰著。


    “他呢?”提起兒子,林春明脫口而出,“這些天沒再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吧?”


    “你自己養大的兒子,怎能如此不相信,”張莉笑著說,“他現在樓上,估計電話戀愛呢。”


    林春明無聲笑了,但他想起了張穎。


    掛斷妻子電話,他撥打了老同學好朋友曾誌明的電話:“事情怎麽樣?”


    “那對夫妻已經下葬,孩子……她現在不願意回省城,說要按這裏的規矩給父母上墳,你看?”


    林春明沉默了,遲疑後慢慢說:“答應她吧!”


    幾天後,林幽稼和母親一起回到家中。


    隻有保姆一人在等待,林幽稼吩咐她幫母親把行李提到二樓,自己就走進臥室。


    張莉時隔多年再次走進這個屬於自己的家,一時感慨,走到林春明放著父母親和珍阿姨照片的地方深深鞠了躬。


    看到自己的臥室時,張莉突然有種感動。


    屋內的窗簾,床上用品,地毯甚至於睡衣和拖鞋無一不是自己喜歡顏色和樣式,誰說這個男人心裏沒有自己呢?


    整個房間布置得就像主人一直未曾離開過一樣溫馨舒適。


    保姆退出後,張莉把自己平攤在床上,閉著眼睛。


    晚飯是張莉出國前最喜歡的家鄉小菜,顯然又是丈夫事先對保姆做了吩咐,她微笑著拿起筷子。


    母子連心,經過多日的相處,林幽稼和母親之間完全消除了陌生與隔閡。此刻,看著母親滿臉幸福,他打趣道:“還是有老公心疼好啊!”


    “熊孩子,竟然開起你老娘的玩笑了!”


    聽著母親羞中帶笑的次責,林幽稼頓感自己長途跋涉後的疲累消失了。


    待兩天時間倒時差結束,林幽稼告訴母親自己要出門時,張莉把他叫著:“我剛好有事情給你談,到我房間來一趟吧!”


    林幽稼莫名其妙的遲疑了。


    自回來一直美看到父親的身影,感到不知哪裏說不出的不習慣,他慢騰騰的跟著母親進了她的臥室,又把自己平躺在她的床上。


    張莉關上房門說:“我建議你留在美國讀書,你堅持要在這裏把高中讀完。現在有個問題你要麵對,你爸爸以後在上海工作了。”


    “所以呢?”


    “即便以後他在國內的日子,他也不能像以前這樣和你過多的在一起了。現如今上海那邊的各項工作已經展開,我馬上要到那裏看一下。”


    林幽稼明白了,也就是說從今後他可能像以前一樣單獨和保姆生活在一起了,於是懶洋洋的回答:“從小到大,不知道孤獨為何總纏繞著我。”


    “這種很不好受,是嗎?”張莉盯著自己的兒子輕聲問:“要不跟我一起去美國吧,反正總歸那裏去上大學,不如提前一年離開。”


    “畢竟從小生活在這裏,我也有很多好朋友不舍的分開,再說爸爸即便到上海辦公,也會經常回來,畢竟這裏離上海並不遠。”


    “那就好,我現在就出發去上海,你在家準備一下你的開學。”張莉說完拿起自己的行李箱下樓了。


    林幽稼目送母親出去,轉身頓感家的空曠。


    珍阿姨不在了,似乎家已經不完整了。


    新來的保姆年輕殷勤,但始終在感覺之外,更別說什麽情感連接了。


    原本打算出去找張偉的,一下子沒有了心情。他回到房間,拿出上個期末沒有看完的那本書,一下子就想起黃亦寒,不覺搖頭笑笑。


    ”這時,張偉不請自來了:“等你兩個小時不見人影,知道你也不倒時差,我就自己過來了。”


    “本來想找你的,感覺你要來,就索性在家裏等了。”


    兩個好朋友兩個月沒見,自然格外親熱。


    談起國外的生活,林幽稼給張偉聊起小美田子,也聊到黃亦寒。


    張偉聽了林幽稼的話,沉思一會說:“有件事情我也很奇怪,聽他們班一個男生講,黃亦寒曾經給他說過,你答應將來帶她一起去美國讀書的。”


    “她竟然會如此說?”林幽稼啼笑皆非了。


    “不像啊,難道我們都會看錯她?”兩個少年異口同聲的發出靈魂式的追問。


    “也許她私密的半畝田地從來是我們都不知道的。”看著張偉失落的神情,林幽稼對他安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選擇權利,我們也不必為之難過。”


    “這個假期進步不小啊!看來你媽媽對你不少用心。”張偉看著林幽稼真誠的說。


    “是啊,”想起自己以前對張偉說起自己母親時的冷淡,林幽稼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是我現在才知道她一直還不錯。”


    “這就好,我媽媽對我到現在還不是逮著機會就審問,媽媽們都一樣,是我們以前不夠理解她們。對了,這個暑假張穎帶給我太多震撼,哥們我這次真的是從內心觸動了。”


    “說起張穎,我那天本來要和媽媽談談她的,後來小美田子打電話,我就把這件事情耽擱了。後天就開學了,她還能繼續上學嗎?”林幽稼說。


    張偉不解了:“你媽媽怎麽會認識張穎?”


    “不認識,”林幽稼笑著說,“隻是我想和她談談張穎這個人,她現在到底怎麽樣啊?要不我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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