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珍阿姨,還有楊怡,楊市長,黃亦寒以及張穎……每一個人都在激流飛射的大水裏對著不遠處的林幽稼伸出一隻手,朝著他不停地呼喊,晃動著手臂。


    不知怎麽回事,很快就看不見他們一個個漂浮在水麵上的腦袋,放眼望去隻剩下一隻隻拚命搖晃的手,在努力的做最後的掙紮。


    此時的林幽稼被強大的水流衝得離他們越來越遠,他自己正奮力的尋找支撐點,用來控製自己的身體不再順流而下,然而水太大了,他越來越沒有力氣,越來越沒力氣……


    “怎麽辦?怎麽辦?”


    一陣緊張又努力掙紮中,林幽稼大汗淋漓的睜開雙眼,知道自己又做夢了,他擦一下自己額頭上的汗,坐起來。


    “少爺,該起床了!”保姆在房間外麵輕聲呼喚著。


    林幽稼答應一聲,試圖讓自己站起來。


    不是夢,此刻的林幽稼感到自己真的是掙紮後的精疲力盡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在夢中,而是真實存在過。他費了好大勁才穩定好自己。


    幾個月了,他知道自己完全憑著堅強的意誌力在拚命的抵抗來自心底的一種東西。


    這種東西來無蹤去無影卻很強大,意誌力在它麵前就像激流漩渦裏自己緊抓的浮標,像得到卻無法固定抓牢。


    終於熬到期中考結束,一切像到了平灘舒緩開來,浮標也得到神秘力量的召喚,消失不見了。


    成績第一名又怎樣,誰能知道自己漫漫長夜裏無可奈何的堅持和頑強抵抗。


    老師的欣賞,同學們的羨慕,父母的信任……這一切什麽都不是!


    林幽稼有種強烈的感覺,就是想大聲的哭一場。


    對,痛痛快快,酣暢淋漓的大哭一場。


    可,眼淚呢?


    林幽稼一邊刷牙一邊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苦笑了。


    今天是期中考結束後的第一個周末,他拒絕了張偉的外出邀請,一個人呆在家裏。


    “少爺,你想吃什麽隻管說,我會做很多的,我在我們那一批家政人員培訓中是第一名。”保姆站在林幽稼背後,看著他艱難的喝下兩口粥又想離開餐桌時,懇請似的對他說。


    “不是說過了嗎,你在這裏做的真的很好,我這種情況和你沒有一點關係。”林幽稼說著還是站了起來。


    “少爺!”保姆鼓足了勇氣,攔著了林幽稼的去路繼續說:“先生當初把我招到家裏時說,在這裏我最大的任務就是為少爺您做好飯,可是您這段時間要麽不吃,要麽勉強吃一點點,我不明白是您覺得我做的不好,還是不想留我在這裏繼續照顧您呢?”


    “你真的想多了,我剛才不都說過了,是我自己的問題。”林幽稼柔和輕聲的對保姆說。


    “少爺,您自己沒有照鏡子嗎,現在瘦的已經變了樣子,我是真的是打心底心疼您,如果覺得我不合適您可以說出來,隻要您健康生活,讓我離開都行。您也知道我沒文化,從小一直在農村生活,很……需要這份工作來養活……我老公他和俺一樣沒文化,還身體不好,不能像其他男人那樣上工地幹重活,出力氣……我家裏還有一個生病的婆婆和兩個孩子上學要花錢,我們家掙錢就靠我了,我不怕吃苦,不怕出力。在這裏先生給了我開了很高的工資,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又遇到您這麽懂事的少爺……”保姆說著都要哭了,“但我真的沒辦法照顧好您,您越來越瘦了……”


    林幽稼不知道自己好好吃飯還肩負著這樣的職責,他微笑著安慰保姆說:“你放心,我很快就會過去這一段時間的,你沒來的時候我也會出現這種情況,隻是需要時間去慢慢的度過,與你做什麽飯都無關,你盡管安心在這裏做下去就是了。”


    “您以前也會這樣嗎?”也許安慰的話起了作用,保姆收著眼淚,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林幽稼朝她點點頭,準備轉身離開。


    “我聽先生講您去醫院看過,知道這是什麽原因嗎?”保姆跟在林幽稼背後弱弱的問道。


    “沒什麽原因,醫生開的也是調理的中藥,吃過也沒什麽大的改變不是嗎?所以你真的不用自責,我需要自我調節。”


    “要不您也去看看心理醫生吧,人有的時候需要心理開導,我在上家政培訓課的時候老師講過。”保姆的聲音越來越低,感覺怯怯的。


    心理醫生?!


    對,自己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謝謝你的好意!”說完林幽稼走進自己的房間,隨手反鎖上了門。


    “那本《心理谘詢劄記》怎麽不見了,以前自己明明就是放在這個地方啊。”林幽稼自言自語著在自己房間的小書櫃上來回尋找,終於在最裏麵的幾本英文字典後麵發現了它。


    拿到手裏就感覺有點異樣,打開時發現裏麵有封信和幾張存款折。


    信竟然是珍阿姨給自己留下的,林幽稼激動得手有點發抖了。


    讀完已經是淚流滿麵,徹底知道了珍阿姨當初離開的真正原因,以及她對父親和自己這些年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疼愛。還有,她把她這些年所有的積蓄都以林幽稼的名義存在了銀行,密碼就是林幽稼的生日。


    內心像突然裂口的堤壩,滾滾大水一瀉千裏之勢,林幽稼放聲大哭。這個自認堅強的男孩坐在自己的房間,把手機音樂音量開到最大,毫無遮攔的痛哭著,把珍阿姨這些天對他不告而別的痛苦,委屈,不滿以及珍阿姨離開後的悲傷,心痛,無助甚至彷徨,都以眼淚的形式流了出來。


    直到自己哭累,關掉音樂,軟綿綿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看著天花板,回想著珍阿姨在信中對自己點點滴滴的關愛,提示,教導和期盼。


    期間手機響了幾次,也許是爸爸,也許是媽媽,也許是張偉那小子,也許是其他人。


    不想接,任由他們撥打。


    自己隻想緊緊的躺著,享受著哭聲過後的疲倦和無力。


    一晃又是中午時分,又到吃飯的關鍵時刻,趁保姆不注意,走到洗刷間洗洗臉,用毛巾捂捂自己有點發紅的眼睛,以最好的姿態出現在客廳裏。


    拿出自己所有的精力,裝出一副興奮的樣子,勉強喝了幾口菜湯之後,走到三樓的休息室,撥通了自已以前曾經幾次撥打都放棄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女人,不,女孩清晰溫和的話音時,林幽稼突然感到自己有點緊張。


    興奮?膽怯?好像二者都不是!


    接電話的人正是自己要找的心理谘詢師,林幽稼把自己目前的這種狀況說了一下。


    得到自己適合做心理谘詢的對象時,林幽稼把自己想麵對麵做谘詢的願望說了出來。


    經過簡單的了解和商酌之後,雙方商定把他的第一次谘詢定在了本周二的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


    然而,新周開始,班主任“老黑”就興高采烈的站在見台上宣布:為了讓同學們勞逸結合,本周二下午省實驗籃球隊要和其他學校的籃球隊舉行友誼賽。


    這還不算最糟糕的,“老黑”剛走,張偉就開始了:“服了,服了!”


    “發現什麽新大陸?”林幽稼見怪不怪的問。


    “我剛才走到成績榜前,黃亦寒看我成績比上次降低了,問我和你關係那麽好,你怎麽沒給我傳授你獨家神學秘籍?”


    “嗬嗬!”


    “當時我一看她殺機重重地樣子,就知道她雖然滿臉微笑,卻妒火中燒,打算一走了之,沒想到她轉身就來拜托我。”


    “拜托你什麽?”林幽稼不解的看著張偉。


    “我感覺這次和林幽稼名次上雖然隻隔著一個第二名,但實際的距離決不是可以這樣等量出來的,不光是英語,語文,就連數學,物理和化學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會做題的情況下盡量不失分。所以張偉我想拜托你,能不能和林幽稼同學商量一下,以後每周二晚上輔導我學習一段時間,幫我找找差距。”張偉學著黃亦寒的樣子,輕言淡語的給林幽稼講。


    “你答應她啦?”林幽稼往後晃一下身子,打量著張偉。


    “哪能啊,”張偉說,“不過,我發現這女人真是善變的動物。哥們當時真的暗暗心驚她的豐富多變,我對她說,這個要看你時間的安排了,告訴你你不喜歡和別人結夥學習的。”


    “很好啊!”林幽稼讚許的對張偉點頭。


    “嗨!”張偉伸手輕輕拍一下自己的課桌說,“她說,‘難道你和他之間那麽深情厚誼也不敢替他答應這麽簡單的一個請求?嗬嗬,你不會真的讓我對你們之間牢不可破的友誼大跌眼鏡吧?”’


    “我今天就晚來一會,竟然錯過這麽精彩的攻心劇。”林幽稼感歎著。


    “誰說不是呢,”張偉嘀咕著,欲言又止,卻黯然神傷。


    “然後呢?”


    “可怕!”


    “可怕?”林幽稼不解了,“不答應就可怕?”


    “簡直就是一絲不掛侮辱,”張偉口氣堅定地說:“可惜我是金剛之軀。”


    “什麽意思?”林幽稼感到不可思議。


    “想讓你給她輔導學習,拿我作為缺口開始撕裂。這叫什麽?‘無所不用其極’你懂嗎?那眼神,那語氣,就如當年那恍然如夢的瞬間,可惜我心變顏已千年。”張偉抑揚頓挫著,做出誇張的表情。


    “可能沒你想得這麽複雜,畢竟是同學,也別太過分了。”


    “我過分!是她看不起我的智商還低估我的情商,青天白日裏大庭廣眾之下,為了利用我竟然說她喜歡我。”


    雖有有點震驚,但看張偉滿臉的氣憤,林幽稼突然笑了。


    “你就慘無人道吧,還不是因為你我才被這樣屈辱?”張偉不滿的說。


    “或許她發自內心的……”


    “我知道,她是發自內心的調戲我。”


    “你不是自卑吧?”


    “我眼光折射偏差過度,你滿意了吧!”張偉氣的掂起自己剛掏出來的物理書朝林幽稼扔了過去。


    “被不喜歡的人表白也沒必要這樣啊?”林幽稼繼續勸慰。


    誰知張偉突然一副難過得快要說不下去了:”我昨天再一次對張穎……“


    ”又一次拒絕你了?”


    “她答應我了!哈哈!稼稼,你知道我有多麽開心嗎!雖然隻是和我相約考進同一所大學,但她答應我上大學以後就答應我現在的請求。”張偉一掃臉上所有的陰霾,激動地對林幽稼說。


    “你……”


    “你們倆激動什麽呢?”班主任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身邊,不解的看著他倆。


    “不是,張偉這兒解決了一道難題。”林幽稼趕緊回答。


    “學習上決不能有一點輕視,這麽關緊的時刻,大家不都在解題嗎!”彭德禮對著他們倆誠懇的說道,“難道都要像你們一樣手舞足蹈……”


    倆男生相互用胳膊碰一下對方,一起默默地搖頭,對老師表示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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