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來了。


    林幽稼按照爸爸的提議,打算去上海過春節。


    從家出發去火車站買票要經過穆爽的心理谘詢工作室。


    按照約定,他的心理谘詢療程已經結束。


    不知為何,返程回來時,林幽稼意識到這是寒假第一個周六,也是他往常該谘詢的日子,他吩咐司機先行離開,自己按照往日的時間如期到達。


    推開虛掩的門,林幽稼看到一身黑色套裝的穆爽端著酒杯臨窗而立,屋內音樂如水流淌。


    窗外夜色的空中正飄著細雪,灰蒙蒙的什麽也看不清。


    聽到腳步聲,穆爽轉過身來,她一套白色毛料裙套裝,順肩而下的黑色長發,精致的五官,高雅的氣質,像一株搖曳的紫羅蘭,亭亭玉立,孑然而處。


    “我,是不是打擾你了?”林幽稼遲疑的說。


    穆爽嫣然一笑,滿臉緋紅:“怎麽啦林幽稼同學,谘詢結束還對谘詢師一往情深的戀戀不舍?”看林幽稼已經無聲走進坐在沙發上,穆爽收起玩笑的語氣說,“今天來有什麽事嗎?”


    “看來我今天來的有點唐突,”林幽稼開口說:“很感謝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谘詢,我的不良症狀已經徹底消失,現在個人感覺我應該沒什麽問題了。特別是上次做了催眠之後,我內心原有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恐懼也消失了。我現在晚上睡覺幾乎不在做夢了。”


    “所以呢?”


    “可以臨時預約一次嗎?”


    “不行,”穆爽莞爾一笑說,“但你除外,說吧什麽問題?”


    “我還是先按規矩把錢付給你。”林幽稼說著從兜裏掏出一次谘詢的錢,放到穆爽的桌子上。


    穆爽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後,轉身對林幽稼說:“開始吧!趁我現在有心情給你加班。”


    林幽稼盯著穆爽看了一會,感覺她確實沒有醉酒的跡象,才慢慢的說:“我以前經常愛做一個夢,這個夢可以說是伴隨了我很多年。”


    “是個什麽樣的夢?能告訴我嗎?”看著林幽稼的眼睛,穆爽很快進入工作狀態,盡力讀著林幽稼眼中依然存在的疑惑。


    多年的心理谘詢經驗告訴她,如果來訪者已經被治愈,那麽他潛意識裏會對谘詢師心存感恩和敬畏,雖然這種東西還沒上升到意識層麵,但他一定不會對谘詢師做出那種帶有疑惑和挑釁意味的眼光。


    林幽稼雙唇緊閉,沉思少許深吸一口氣說:“從我初中起,每隔一段時間就做這個夢,剛開始很長時間夢裏的女人是我媽媽,她在我的夢中與一個陌生的男人抱在一起,躺在我家的沙發上做……那樣的事情……我真的懷疑過那是否就是正是發生過的事情,也因此對我的媽媽產生了一些情感上的質疑。但是在一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明白那就是一個夢。奇怪的是,從那以後吧,夢還回出現,但夢裏的女主角就成了我認識的其他女孩子。這樣的夢它曾經讓我痛不欲生,我不知道它為何會那麽長時間重複?”


    “現在還有這樣的夢出現嗎?”


    “現在……好像幾個月不再做了,但是我……”林幽稼費力的解釋,“它給我留下太多的印象,我想明白它到底為什麽出現。”


    “能說一下後來出現在夢中的女主角都和你什麽關係嗎?”穆爽溫和的注視著林幽稼,鼓勵著說。


    “嗯,”林幽稼輕微的皺著眉頭,眼神看向左邊,回憶的說,“我身邊感覺不錯的女生。”


    “日常生活裏自己對那女生是什麽感覺呢?”


    “欣賞!”


    “還有別的詞可以形容自己對她的感覺嗎?”穆爽繼續啟發。心裏谘詢就是這樣,一個稍不留神也許就錯了最關鍵的東西。


    “喜歡?”林幽稼疑惑地看著穆爽說,“又不是那種男生女生之間的喜歡,總之,就像去外麵散步,看到一漂亮的花兒,自己尊重它的生命不去采摘,但也不想別人去采摘,我不知道這麽說,你是否明白?”


    “你在擔心那些夢中的人受到傷害,”穆爽小心翼翼的說,“誰會傷害她們呢?”


    “那個男人!”林幽稼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好,”穆爽繼續引導,“閉著眼睛感覺一下那個男人最接近生活中你認識的那一位。”


    幾分鍾後,林幽稼喃喃的說:“楊誌禾。”


    楊誌禾?!


    穆爽內心一震,差點跟著喊出這個名字。多年的職業素養讓她不動聲色的繼續問著:“能告訴我一件你你小時候印象裏和他有關的事情嗎?”


    “小時候……”林幽稼陷入回憶似的,眯著眼睛,而後慢慢說,“楊誌禾是我父母的朋友,我小時候兩家關係非常好,我記得有一次在一起聚餐之後下樓梯時,他把手攔在我媽媽肩膀上走了下去……”


    “把自己停留在那個場景,體會自己當時的心情。”


    “好擔心,爸爸在後麵不知幹什麽,怎麽還不及時過來?”林幽稼緊鎖眉頭說。


    “爸爸不過來會怎麽樣?”


    “楊伯伯是領導,他會把媽媽拉走嗎?”


    “不會,”穆爽伸手安撫著林幽稼,“你的爸爸比楊誌禾更優秀,你的媽媽也不會喜歡楊誌禾,他們那樣隻是朋友間正常的親密舉止。”


    林幽稼不再說話,眉頭慢慢舒展,眼淚流了下來。


    “沒想到自己這麽愛你的媽媽吧?”穆爽問著,從桌子上抽出一張自遞給林幽稼。


    “謝謝,”林幽稼擦幹眼淚說,“原來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恐懼裏,這麽說後來的女主角變化也是因為自己對她的擔心?”


    “林幽稼同學,”穆爽歎口氣說,“你父母把你教育的很好,正直善良,但他們那麽優秀,不會被人任意欺負的,所以請放心。”


    “是。”


    “但你依然在擔心?”


    “我爸爸被人坑了兩個億。”


    “你是什麽感覺?”


    “很吃驚!我吃驚的不是我爸爸失去了兩個億的金錢,而是坑他的那個人是他多年的好朋友楊誌禾,重要的是因為我,才迫使那個人對爸爸那麽狠毒。”


    “你以為你真的有那麽大的魔力?”穆爽知道,兩個億在這個城市絕對不是個小數字。


    “我拒絕了他女兒,那個女孩最後要割腕自殺,雖然被救了過來,但那是他的心肝寶貝,他應該對我懷恨在心,沒想到他那爸爸的生意作為報複對像。當然他還會對我采取報複行為的……”


    林幽稼的話讓穆爽突然感到有些緊張,她警惕的問:“你怎麽知道?”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偶然間聽到的。”


    “你有點擔心?”


    “是,但更多的是對我的爸爸。”


    “與這個事情有關的東西出現在你的夢中了?”


    “沒,從來沒有!”


    穆爽偷偷出口氣,這就對了。


    這個看上去高高的,驕傲又自負的大孩子內心一直在擔憂著,不僅為父母親,也為自己的同學,隻是這個真實的想法被他理智的強大所遮掩了。還有他那麽拚命的學習何嚐不是證明自己強大的一種表現呢?


    “你剛才說那個人和你爸爸關係很好,為什麽不把自己聽到的事情告訴爸爸呢?”


    “因為爸爸實在太忙,而且他前幾個月剛生了一場病,我感覺那病與他的勞累有關係。”


    “你打算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穆爽試探的問著。


    “嗯,他身在要職,即便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現在畢竟是法治社會,想他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就膽大妄為。”


    “你打算用什麽方法?”穆爽放低聲音問。


    “這跟我們的谘詢關係無關吧?”林幽稼突然笑了。


    “在我們現階段關係內,我想我有必要對你的心理動向有所把握。”穆爽有點強詞奪理的說。


    好在林幽稼沒有注意到穆爽說話時的牽強,隻是想著他們之間的保密協議,就脫口而出:“還沒想好。”


    “……”穆爽一驚,沒想到碰到一個誌同道合的,竟然這麽初出茅廬又新生牛犢不怕事,她微微一笑說,這麽說你的爸爸就是我們這個城市最大的國際貿易集團的董事長,林春明先生了?”


    “是,這下全都明白了吧?不要忘了我們之間是有保密協議的。”林幽稼對穆爽提醒道。


    “我明白。那我現在問你,當你正在前行時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擋在你前麵,此時沒有什麽工具,請問你是先尋找萬無一失的渡河工具呢還是直接跳進去憑著自己的頑強意誌遊過去?”


    “當然是先尋找萬無一失的渡河工具了。”林幽稼笑著回答。


    “為什麽?”


    “因為他的凶險和我的渺小。”


    “如果把你這句話換成簡單直白一點該怎麽說?”


    “我怕我……”林幽稼遲疑著。


    “再簡單點!”


    “我害怕!”


    “對,感覺一下現在的內心?”穆爽繼續誘導著。


    “比剛才輕鬆一些,反而不那麽害怕糾結了。”


    林幽稼說完,穆爽笑了。


    “然後呢?”穆爽繼續目不轉睛的看著林幽稼。


    “然後……什麽然後?哦,我會早好渡河的工具再渡河。”


    “所以,我現在鄭重的提醒你注意背後的黑手,而且你有理由害怕他對你的報複和傷害,不管發自如何健全,麵對他你依然是弱勢。”


    “可我就是不想讓爸爸知道這件事情。”林幽稼低聲說。


    “你覺得你爸爸沒有能力處理這樣的事情嗎?”


    “不是。”


    “如果擔心他的身體,我覺得沒必要,因為你爸爸總歸是要忙事情的。”穆爽慢慢的說著,想留給林幽稼更多的思考時間。


    谘詢結束了,林幽稼回去的路上想著穆爽的那些話,突然感覺自己辜負了她對自己的真誠。


    想起自己昨夜去洗浴會所,聽到的楊誌禾因感懷女兒楊怡如今的不堪,和對別人講要對自己不利的話,林幽稼決定明天一到上海就把事情講給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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