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亂成了一團啊。”


    岸穀新羅將窗簾拉開一條縫,悄悄地觀察著下麵如潮水般的人流。


    他家並不是處於離鬧市區很近的地方,這個居民區平常隻有同樣也居住在這裏的人以及一些路人而已。


    但今天,下麵的人流簡直讓岸穀新羅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這樣的異常,電視上卻沒有絲毫動靜嗎。”


    岸穀新羅打開電視,映入眼簾的則是跟平常沒有區別的晚間劇場。


    【外星人入侵!】


    【一定是外星人入侵!官方為了維持穩定才特意封鎖了消息!】


    縮在沙發後的塞爾提猛地站起,脖頸處的黑煙如同火山噴發般噴湧而出,彰顯著她內心的慌亂。


    “冷靜,冷靜啊賽爾提!”


    看著塞爾提下一秒就要把自己裹成一個黑球,前一天才恢複自由行動,還沒感受夠塞爾提溫香軟玉的岸穀新羅急忙擺手安撫道。


    順便一提,塞爾提在生氣或者驚慌的時候會進入極度自閉的狀態,自閉的表現就是,用影子把自己裹成一個漂浮在地麵之上的黑色圓球。


    就在岸穀新羅想趁機上去抱住塞爾提,來一波情侶間的小甜蜜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她突然安靜了下來。


    “怎麽了嗎?”


    “我身後有什麽嗎?”


    岸穀新羅有些困惑的看著自己的愛人,並順著塞爾提那並不存在的視線,緩緩轉頭,看清的一瞬間便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厲害。”


    “明明沒有頭卻能感受到視線和表情嗎,不得不說,你確實很獨特。”


    窗戶旁,一個突兀出現的男人正朝著岸穀新羅剛拉開的窗簾往外看風景似的打量著街上的人流。


    岸穀新羅就如塞爾提一般,隻是靜靜的站著,因過於緊張,額頭開始不斷地滲出冷汗。


    這個窗邊的男人從剛才說出那句話之後便閉口不言,無形的壓迫感恍如實質,不斷地擠壓著岸穀新羅瘋狂跳動的心髒。


    ‘是誰?’


    就像是被洗腦了一般,岸穀新羅根本沒有辦法思考著其他問題,腦海裏隻有這兩個字不斷回蕩著。


    似是看夠了,男人背著手,緩緩轉身。


    “認識一下吧。”


    “我叫羅尼,羅尼.史奇亞特。”


    在男人轉身的那一刻,岸穀新羅就像是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一般,立馬回頭緊緊抱住了毫無反應的塞爾提想帶著她馬上逃走。


    他根本不關心這個男人叫什麽,他隻知道這個男人很危險,必須盡快遠離,帶著賽爾提一起。


    “誒?”


    “賽爾提?”


    被岸穀新羅抱住,但卻一動不動的塞爾提緩緩地按住新羅的手。


    【沒有用的,新羅。】


    男人出現的那一刻賽爾提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跑也好反抗也好都是無用的。


    雖然沒有用手機打字,但岸穀新羅還是準確的知道了塞爾提的意思。


    “我還以為這個國家的人都比較講究禮儀。”


    “看來你是個例外呢,岸穀新羅。”


    男人不緊不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岸穀新羅神色陰晴不定,他閉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和了一下情緒之後輕輕拍了拍塞爾提的肩膀,轉過身去將她護在身後,直麵著羅尼。


    “呀~失禮了失禮了。”


    “我是岸穀新羅,雖然羅尼閣下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


    無證黑醫露出了燦爛的笑臉,表情活像個經常來家門口推銷保險的推銷員。


    “敢問羅尼閣下今晚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啊?”


    羅尼穩穩的坐在岸穀新羅家的沙發上,看著言不由衷岸穀新羅,古井無波的臉上多了一分笑意。


    真有意思啊,人類。


    很久之前他便舍棄了預知未來的能力,現在看來是對的,現在可比未來有意思多了。


    “也沒什麽。”


    羅尼也帶著幾分笑意說道,他已經看透了岸穀新羅的內心。


    “隻是來把失竊多年的東西帶回去罷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


    岸穀新羅聞言心裏一沉。


    確實,他明白了,但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明白。


    但隨後,他便燃起一陣怒火,把別人的愛人被稱作東西,真是失禮又討厭的家夥。


    比那隻大企鵝還討厭。


    至少他進門還會敲門呢!


    “什麽東西?這裏沒什麽失竊品哦,這裏隻有醫生,沒有小偷。”


    “或許待會還會多出個強盜?”


    岸穀新羅半是反擊,半是掩飾的笑道。


    “看來你對她真的很迷戀。”


    “也罷,一個稱呼而已,隨你的便吧。”


    羅尼對於岸穀新羅的說辭不以為意,對於他的厭惡更是滿不在乎。


    人類這種生物就是這樣,不管他對你的態度如何,幾十年後總會隨著死亡化作灰燼,而幾十年對於羅尼來說,不過是彈指一瞬。


    下一瞬間就會死的生物,為什麽要在意,實在討厭,那就碾死好了。


    “不過,岸穀新羅。”


    “你,還有你的父親岸穀森嚴,就是貨真價實的小偷,這點你再怎麽掩飾和否認也沒有意義。”


    羅尼很直接的說出了岸穀新羅心中的一根刺。


    “難不成你想說你身後的她是生於斯長於斯,天生就沒有頭顱嗎。”


    “把她的頭顱竊走,讓她在無止盡的追尋中度過二十多年,最後還用名為愛的枷鎖將其囚禁在你身邊。”


    “以自我為中心,為了所謂的愛,不管是欺騙還是其他的手段都無所不用其極。”


    “岸穀新羅,就算是在人類的卑劣者中,你也是最惡劣的那種。”


    看著啞口無言的岸穀新羅,羅尼站起身向塞爾提伸出手。


    “走吧,塞爾提。”


    “契約需要繼續履行,這是必須的。”


    說到這,羅尼伸出的手上出現如墨的黑影,黑影消失後,一個氣質恬靜,模樣美到不似人類的頭顱出現了。


    那就是賽爾提苦尋二十多年未果的,屬於她的頭顱。


    “你的頭我也帶來了,取回你的記憶,然後繼續履行你的職責吧。”


    在頭顱出現的那一刻,塞爾提的腳步不自覺的踏前了一步。


    但岸穀新羅馬上回身緊緊抱住了她。


    就在他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身子一軟,失去了意識。


    塞爾提將失去意識的新羅抱住,將其輕輕的抱起,放到了羅尼對麵的沙發上。


    如果是平常,就算岸穀新羅早就教過塞爾提不要搖晃暈倒的人,但塞爾提八成也會忘掉,然後一邊用無聲的呐喊呼喚著岸穀新羅的名字,一邊來回搖晃新羅的身體吧。


    將岸穀新羅放好後,塞爾提身上黑影滾動,穿在身上的居家服飾變成了一身像是在中世紀歐洲風格的典雅黑色長裙。


    她優雅的提起裙擺,雙膝微曲,向羅尼行了一禮,隨後便站直了身子又微微鞠躬,像是在訴說著什麽。


    “錯不在你,你沒有必要替他們道歉。”


    “隻是,看起來你也並不想從這個錯誤脫身對嗎。”


    羅尼坐了下來,將塞爾提的頭放在茶幾之上,聽著塞爾提用常人無法聽到的聲音講述著。


    幾分鍾後,塞爾提將自己的所思所想盡數向眼前的偉大存在告知。


    “原來如此,你心甘情願成為愛的囚徒嗎。”


    他毫不意外,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因為塞爾提的話語有一絲動容。


    “嗬,也罷。”


    羅尼輕笑一聲。


    “在與你簽訂契約的那一刻我也想不到你會漂洋過海來到這個地方,更想不到的是你竟然會跟一個將你頭顱盜走的人相愛相知。”


    “就當是你給我上演了一出好戲的獎勵吧。”


    “你可以在岸穀新羅死後繼續履行契約,作為你的雇主,我同意了。”


    塞爾提的頭顱尚未與身體獲得聯係,自然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但對於喜悅,沒有頭自然也有沒有頭的表達方式。


    她再一次提起裙擺,行了一禮,久久沒有動彈。


    脖頸上的黑煙也隨著歡欣之情快要扭成心形。


    作為眼前存在的契約者,沒有人可以比塞爾提更了解他。


    神明,這是尚且作為人類之時的塞爾提對他的尊稱。


    雖然說他根本不承認就是了。


    “嗬嗬~”


    像是看到可愛的孩子得到玩具時的老人一般,羅尼那張怎麽看都是青年的臉龐露出了慈祥的笑臉。


    對於善良的人,他總是不吝嗇自己的禮物,更何況是一個善良了幾百年的孩子呢。


    但對於小偷,他也絕不會不做一點反應。


    羅尼臉上的笑容不變,周遭的一切都停止了下來。


    包括塞爾提。


    他將這個房間的區域從世界剝離,並靜止了時間,在這個房間的範圍內,以確保接下來的談話不為人所知。


    “岸穀新羅,你非常幸運。”


    看著恢複意識的岸穀新羅,羅尼收回了笑臉,變回了那個充滿著壓迫感,時刻古井無波的青年。


    “接下來的話,不是與你商量,也不會征求你的同意。”


    “塞爾提這孩子與你相愛,想要與你共同度過你短暫的生命,我沒有意見,但作為小偷,你必須得到懲罰。”


    “既然你用愛將塞爾提留在身邊,那麽你隻要還愛著塞爾提,靈魂便會如同被千刀萬剮般痛苦,你越愛這痛苦就越深,若是你不愛了,這痛苦將會消失,而塞爾提也會永遠失去關於你的所有記憶。”


    “同時,你的靈魂將會被我收走,遭受業火的焚燒,直至消散於宇宙之中。”


    “我很好奇,當這股感情變成了詛咒,你是否還能堅稱它是所謂的愛呢。”


    就在羅尼話音一落的時候,劇烈的痛感席卷了岸穀新羅的全身,那不是源於肉體的痛,而是來自靈魂的劇痛。


    這是自羅尼話語中誕生的詛咒。


    岸穀新羅在一瞬之間便已渾身冷汗,劇烈的痛感讓他無法說出任何話語,隻能蜷縮在沙發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岸穀新羅適應了這股疼痛,他強忍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艱難的抬起頭看著羅尼。


    “不....不用你說,我的.....塞爾提我會永世愛著她!不需要你來操心!”


    想到塞爾提,岸穀新羅的愛意又濃了幾分,與之而來的便是更強烈的痛苦。


    “哼。”


    羅尼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就這樣,在這個被隔離在世界之外的房間裏,外界已經過去了不知多久,在這個未知的時間中,岸穀新羅無時無刻的遭受靈魂千刀萬剮的痛苦。


    他在痛苦之下,硬撐著從沙發坐起來。


    調整著自己的麵部表情,讓自己因為疼痛而無法動彈的身體變得可以行動。


    不斷地嚐試著讓自己顫抖的聲音變得跟平常一樣。


    岸穀新羅就這樣看著被停止了時間的塞爾提,心中的愛意絲毫未減。


    他忍受著令人瘋狂的痛苦,用盡全力讓自己變得跟平常一樣,為了不讓善良的愛人擔心。


    而羅尼,就如同雕塑一般,隻是靜靜地看著。


    又是不懂過了多久,岸穀新羅已經可以跟平常一樣,開心的與被靜止了時間的塞爾提說著一些不明所以的成語和段子。


    從外表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他的異常。


    “五年嗎。”


    “比我想象中要快。”


    已經在沙發上如雕塑般坐了五年,從未開口說話的羅尼開口了。


    岸穀新羅聽著羅尼的話不由一愣。


    五年?


    “就稱讚你一聲吧,岸穀新羅。”


    羅尼打了個響指,岸穀新羅的身體就如倒帶一般,從塞爾提身邊回到了沙發之上。


    就像五年前那樣,分毫不差。


    就在岸穀新羅躺到沙發上的時候,羅尼已經將房子悄無聲息地接入了世界之中。


    一切都沒有變化,窗外的人流還在,馬路的燈光依舊昏黃。


    “就算你合格了。”


    “記住我說的話。”


    將最後一句話留在岸穀新羅腦海裏,羅尼便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與其一起消失的,還有塞爾提的頭顱。


    時間開始流動。


    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的塞爾提隻是看到了羅尼的消失,明了羅尼意思的她如少女般蹦了起來,將身上的長裙重新變回了居家服飾,準備將岸穀新羅喚醒。


    “啊,開心得蹦蹦跳跳的塞爾提也好可愛~”


    還沒等塞爾提轉身,身後便傳來了岸穀新羅帶著笑意的聲音。


    下一秒便被從身後抱住,熟悉的吐息在脖子上流轉。


    “真是如隔三秋啊~塞爾提~”


    【你又在亂用成語了。】


    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的塞爾提舉起手機,一如既往的吐槽道。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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