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特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正躺在崩落的混凝土塊之上,他身下則是一輛被混凝土遮蓋住,已經被砸的嚴重變形的轎車。


    他站起身子,環顧四周,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這裏是一個巨大坑洞的洞低,陽光從天空中直射而下,讓沒有遮擋的洞底處變得十分明亮,洞底四周停著已經腐朽的各式汽車,無數粗壯且感覺上十分堅硬的樹根從牆壁中鑽出,纏繞著明顯久經風霜卻依然的矗立的混凝土立柱,讓其滿身裂紋,卻也讓它不至於分崩離析。


    很明顯,這是某個地下停車場塌陷之後的景象。


    傑特從覆蓋著一大塊混凝土的汽車上跳下,活動了一下手腳,感受著身體各處傳來的信號。


    如果不是還能感覺到自己在現實中的身體還處於控製之中,傑特肯定會以為自己被傳送到了另一個區域,亦或是中了幻術之類的把戲。


    實在太真實了。


    身上被陽光照射所帶來的溫暖,而四周那不被陽光所觸及的其他區域卻又不時的吹來一股陰涼的微風。


    鞋底踩到碎石的凹凸感,空氣中飄蕩的細微塵埃,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聞到了一股味道。


    生鏽的金屬,腐朽的橡膠,生長的樹根等等事物所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十分駁雜的氣味。


    他不知道為什麽他能明白這些氣味究竟由什麽東西混合而成。


    他隻明白一點,他不應該能聞到味道的。


    因為傑特.奧布萊恩,這個由血界眷屬使用基因技術所創造出的生命,根本就沒有鼻孔。


    是的,雖然傑特是半魚人,但他沒有鼻孔。


    明明組成他身體的兩種dna的來源,也就是人類和魚人,這兩個物種都存在鼻孔,但他就是沒有。


    這個十分明顯的槽點也讓血鬥神吐槽過不止一次伯爵,也就是傑特的創造者,那個血界眷屬的惡趣味。


    但所幸,他的味覺是正常的。


    “不可思議......”


    傑特感受著這股一言難盡,絕對稱不上好聞的味道充斥著自己根本不存在的鼻腔,心中的震驚隻亞於他被師傅解放,從那小小的水缸之中脫出,第一次見到世間的時候。


    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又更完整了一些。


    “傑特先生!!”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將傑特從初次聞到氣味的愣神中喚醒。


    “龍之峰閣下?”


    傑特抬頭一看,坑洞的頂部,一個少年趴在地上,背對著陽光,朝他招著手。


    “就知道我們不會離得太遠,快上來吧。”


    少年略帶興奮的喊聲回蕩在空蕩的地下停車場中。


    “好。”


    傑特應了一聲,隨即走到牆邊,攀著其中透牆而出的樹根三兩下便蕩了上去。


    出乎意料傑特的是,與充滿陽光的坑洞底部相比,地麵的陽光並不充沛,而原因也顯而易見。


    玻璃盡數碎裂的大樓之上,到處都是深褐色的樹根,而大樓頂部則近乎全部被高聳的樹冠所覆蓋。


    所幸這覆蓋率並非百分之百,陽光還是能從縫隙中灑落些許,不至於讓大地滿是黑暗。


    就是陰涼得有些過分了。


    “剛剛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躺在馬路上,嚇了一跳呢。”


    “還好我猜的沒錯,如果在現實中相距不遠,進入遊戲後也不會離得太遠。”


    “不然真不知道怎麽在遊戲裏會和。”


    看著打量著四周的傑特,龍之峰帝人拍了拍身上因為趴在地上所沾染的塵埃,帶著些許自得輕笑道。


    “理智的判斷,看來龍之峰閣下對於陌生環境的適應力要比在下想象中更出色。”


    傑特收回目光,對龍之峰帝人點了點頭。


    “哈,沒有啦,主要是知道這裏是個虛擬世界,如果是現實生活中一睜眼就是這樣的環境,那我肯定會怕得要死的。”


    龍之峰帝人撓撓頭,感覺傑特對自己有些誤解,這讓他感覺有些難為情,於是馬上扯開了話題。


    “話說回來,傑特先生,怎麽樣,很厲害吧!這個世界!”


    像是炫耀著什麽一樣,少年展開雙手,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自豪。


    就像是某人認識一個姓喬布斯的朋友,平常大家不怎麽聯係,但有一天他突然拿了個手機送給你,說這是他做出來的跨時代產品,讓你體驗一下,然後你發現那個手機真的是跨時代的產品時,向朋友炫耀的那種自豪。


    做出跨時代產品的人確實牛,但能第一手拿到這樣產品的人又怎麽會沒兩把刷子呢。


    他很牛,但我能認識他,我也蠻厲害的。


    龍之峰帝人現在大概就是這麽個狀態。


    “確實是令人震驚的技術,龍之峰閣下的朋友看來絕非常人。”


    傑特語氣真摯地應和著少年難得一見的炫耀。


    雖然他與人類交際的時間還很短,但與伯爵相處的時候也一起探討過許多關於人類的文學作品,對於人心也免不了有諸多討論,在這些探討中得到了大量知識與見解的傑特,就算知道這個虛擬世界再怎麽厲害也跟龍之峰帝人沒多大關係的這個事實,也不會直白的指出來。


    畢竟一個在日常中彬彬有禮,而且還十分靦腆的少年隻是難得的炫耀一下朋友罷了,沒必要在這種時候發揚誠實的優點。


    “確實不是常人。”


    龍之峰帝人點點頭,把那股興奮勁稍稍收了收。


    “不光是能力非常神奇,而且還很熱心腸,是個非常好的大叔。”


    “能力神奇的熱心腸大叔?令人意外的形容。”


    傑特的眉頭幾不可見的動了動。


    “哈,傑特先生肯定會見到他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想象著眼前這個從外表上就能讓別人聯想到外星人的青年看到陳先生時的表情,龍之峰帝人嘻嘻一笑,接著突然想起了什麽,將目光看向傑特的頭部掃視著。


    “不過說真的,第一次看到傑特先生頭上沒戴東西說話,連聲音都變得帥氣起來了,還有點不習慣。”


    沒戴東西?


    傑特下意識摸了摸臉頰,手指觸及的地方傳來的並不是如水波般的柔軟,而是久違的冷硬感。


    他這才意識到視線中那一直存在的紅色濾鏡消失了。


    怪不得剛在地下的時候覺得臉涼颼颼的,原來如此。


    “是嗎.....說起來,整個頭部暴露在空氣中,對我而言還是第一次。”


    傑特低聲道。


    “誒?“


    龍之峰帝人一愣。


    他沒有想到自己隨口的話會得到這種回答。


    隨後,傑特像確定什麽問題一樣,向龍之峰帝人問道:


    “龍之峰閣下,據你的體驗來說,這個世界的空氣跟現實中一樣嗎?”


    龍之峰帝人聞言下意識的深吸了口氣,接著才反應過來傑特在問什麽。


    “嗯.......感覺沒什麽不同。”


    感受著鼻腔的傳向大腦的信息,龍之峰帝人肯定地說道。


    “就是很普通的,在森林裏才有的空氣的感覺。”


    “是嗎......”


    本以為隻有在自己的呼吸器做好時才能體驗這種感覺,沒想到竟然會在這樣意想不到的時候給達成了。


    這讓傑特有些猝不及防。


    現實的頭部還能清晰的感覺到被水包圍,但這個世界裏的頭部卻又被微風吹拂。


    兩種觸感毫不違和的同時存在。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傑特十分不解,他並不認為人類的科技能做到這種程度。


    陳先生....陳先生?這稱呼仔細一想......怎麽感覺好像在哪裏聽過?


    “啊......”


    就在傑特在腦海中尋找答案的時候,龍之峰帝人的目光突然看向了傑特的身後,不自覺的輕呼了一聲。


    “嗯?”


    有什麽東西嗎?


    傑特有些疑惑的順著龍之峰帝人的目光看去。


    一回頭,隻看到一堵泛著黑光的牆壁。


    什麽時候出現的?


    傑特一愣,目光隨著黑牆慢慢往上。


    隨後他就看到了眼睛。


    一堆眼睛。


    一堆滿是紅光,且長在一個猙獰可怖,遍布黑鱗的巨臉之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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