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青說著說著,竟然真的有點帶入了,心下更加酸楚了。


    “這麽大的屋子,地都要我拖,都沒有人幫我的。”


    葉朗之見狀,轉過身來變成正對著他的姿勢,漆黑的眼珠裏一片沉靜,伸出手,緩緩放在了方野青的頰邊。


    他認真道:“你辛苦了。”


    方野青神色卻不自然起來了。


    怎麽回事,竟然有點想哭是怎麽回事?


    他回避了葉朗之的眼神,扭頭側對著他。


    “那你就代他贖罪吧。”他又在胡言亂語了。


    麵對這麽明顯的沒事找事,葉朗之語氣竟然很溫柔:“好。”


    “那……”方野青想了想,道,“幫我在浴缸裏放上水吧,我要洗澡。”


    葉朗之耐心地點頭道:“好,還有呢?“


    方野青揮揮手:“先做這一件事。”


    葉朗之點頭,放下手上的事,轉身離開去浴室。


    方野青在他走後,臉上笑意淡了些。


    剛剛他強裝沒事,背上又開始疼了。


    疲倦很快襲來,他忍不住靠在一旁的沙發上,就這樣陷入了淺寐。


    沒多久,他就被耳邊的聲音給喚醒了。


    “洗完澡再休息吧。”


    是葉朗之的聲音。


    方野青強撐著睜開了眼,但眼睛就好像蒙上了一層霧一樣。


    “唔,好。”


    他伸手想要撐起的身體,葉朗之的手卻適時地伸了出來。


    方野青也不矯情,把手搭上去,一使勁,就被對方帶了起來。


    葉朗之感受著手心裏比平時更低的溫度,嘴角微抿。


    “需不需要我幫忙?”


    他問道。


    方野青的傷口不在少數,他肯定是不敢讓對方幫忙的。


    “怎麽?你要給我按摩?今天就算了吧。”


    說完,他就要去櫃子裏找自己的睡衣。


    正埋頭找著的時候,葉朗之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他旁邊。


    方野青感知到後,頭也不抬,道:“還有什麽事?”


    葉朗之沒有說話,隻是默不作聲地伸手,從櫃子的正中間拿出了一件衣服。


    方野青看過去,發現對方手上拿著的是一件嶄新的睡衣。


    這件睡衣表麵上看來隻是一套普通的兩件套,但是仔細看過去,會發現這套睡衣薄如蟬翼,穿上一定會很舒服。


    這正是他現在所需要的。


    他背上的衣服被血粘在了身上,他簡直懷疑自己背上是不是要臭了。


    方野青看著這件睡衣,道:“給我的?”


    葉朗之:“嗯。”


    方野青伸手接過:“謝謝。”


    他沒有廢話,轉身直接進了浴室。


    剛把門關上,他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脫衣服,一邊脫一邊祈禱傷不要太重,因為現在的他根本沒藥。


    外麵的袍子倒是好脫,脫到襯衫後,解開扣子,剛想把衣服從身上扒下來,他就感到了背上的撕裂感。


    “嘶——”方野青還是沒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想要看看自己背上到底傷成什麽樣了,於是幾步走到鏡子前,背過身開始打量。


    這一看,方野青自己倒是愣住了。


    他背上滿是嶙峋的傷口,大多都是摔的或是在地上劃出來的,這些倒沒什麽,讓他震驚的是他的血的顏色。


    竟然是黑色的。


    方野青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背,半天沒動靜。


    最後,他苦笑一下,轉過身走到浴缸旁,想要給自己洗幹淨。


    他拿著毛巾,沾濕以後輕輕在背上碰著,想要把血汙洗掉。


    但是他背上的血汙沾著泥土和皮膚,一碰就會牽扯到傷口,方野青的眉皺起了一個很深的弧度,過了很久都沒有進展。


    最後,他額頭上滿是汗珠,但是背上仍然是那副樣子。


    這個樣子他該怎麽出去?


    他坐在浴缸的邊沿上,挫敗地放下了手。


    “砰砰。”


    浴室門上突然傳來了兩聲敲門聲。


    方野青猛地回神,下意識地就要去找衣服,但是他忘了地上有水,腳下一劃就要向一旁倒去。


    他反應還是很快的,很快就扶住一旁的架子穩住了自己的身形,但是這樣一來還是製造出了響亮的動靜。


    方野青顧不上牽扯到了背上的傷口,隻想出聲製止。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葉朗之已經推開了浴室門。


    方野青沒有脫光,身下還穿著褲子,但是他就像是一個殘缺的人被看到了自己的傷口,窘迫地隻想找衣服捂住自己的身體。


    葉朗之眼神裏的情緒壓抑著,眼神在方野青背上逡巡一會兒,穩穩地走上前,拿過了方野青手上緊攥著的毛巾。


    方野青低著頭,根本不敢看。


    “轉過去。”葉朗之道。


    方野青隻微微搖頭:“我自己……”


    “我幫你。”


    聲音很是堅定。


    方野青低聲道:“很難看。”


    葉朗之:“不會。”


    方野青隻好緩緩轉過身。


    他心裏帶著不確定,因為自己背上的傷實在是太不自然了。


    至於黑色的血,他有很多借口可以搪塞過去。


    比如,因為很久沒處理所以血才會凝固成黑色,或者是血被髒東西汙染了才會這樣。


    葉朗之站在他背後,認真地觀察了一會兒傷口。


    “可以用藥嗎。”


    方野青道:“我袍子裏有一瓶水,用那個清理吧。”


    聽完,葉朗之不做猶豫,就去袍子裏掏出了那個裝著白水的瓶子。


    方野青接了過來,把瓶子裏的水倒了一點到盆子裏。


    他不敢讓葉朗之用這個瓶子,因為對方一定會發現不對勁。


    葉朗之隻是沉默著,開始幫方野青清理傷口。


    一時之間,浴室裏陷入了沉默。


    方野青害怕葉朗之會多想,猶豫著開口:“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這句話說的也是實話。


    “嗯。”


    葉朗之應了一聲,好像沒有絲毫的懷疑。


    方野青心下放心了一些。


    葉朗之拿過水盆,想要用水幫他清洗傷口。


    方野青拿住了水盆的邊緣,輕聲道:“我自己來吧。”


    葉朗之沒有堅持,鬆開了手。


    水盆並不大,方野青把水盆舉到自己肩膀的上方,然後緩慢傾斜角度,細細地水流潺潺滑落到了他的背上。


    葉朗之看著這別無二致的水流劃過方野青的背部,清澈的水在接觸傷口以後裹挾著絲絲黑血降落,表麵覆蓋的血減少以後,他可以清楚地看見方野青傷口裏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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