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啦。”


    “天呐,真的是薑淮。”


    範宇和孫淺的聲音幾乎同時發出,隻是範宇聲音高亢,孫淺卻壓低著嗓音,仿佛一腔少女心事害怕被人聽到。


    “你好,聽說你是何姒的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車後門被拉開,薑淮紳士般的聲音從孫淺身側傳來,隻是比昨日多了一份疲乏,不過他依然強撐著笑容。


    “嗯,啊……我,我……”孫淺激動得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搭話。


    “我們先下車吧。”何姒適時提醒道,她已經下了車,薑淮正對著她苦笑,眼眶下氤氳著淡淡的黑氣,下巴上的青色胡茬也冒了頭,一副落拓模樣,和前幾日的少年意氣判若兩人。


    連孫淺也看出了異常,忍不住問道:“你不舒服嗎?”


    “哦,沒什麽,這幾日行程有點滿。”


    “請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謝謝,”薑淮聽慣了這些套話,再加上滿懷心事,心不在焉地回道:“我先給你簽名吧,簽在哪裏方便。”


    孫淺這才發現自己走得急,竟然什麽都沒準備,一時有些手忙腳亂。


    薑淮也看出來她的為難,對身後招了招手說道:“小林,你先幫我招待招待朋友,帶她參觀一下,順便挑幾件周邊吧。”


    “好呀,這邊走。”看著還是學生模樣的助理一路小跑過來,對孫淺做了個請的手勢。


    到了這個份上,孫淺再沒眼力見也看明白了,這幾個人有事要商量,而這件事,肯定是她不能聽的。反正她此行的目的隻是為了簽名,於是也不推脫,回頭看了看何姒,見她一臉“你就放心去了吧”的表情,便點點頭,跟著助理走了。


    等孫淺的背影徹底消失,薑淮才上前一步,收拾下精神說道:“朝奉先生也來啦,這位昨天見麵時忘了問,該怎麽稱呼?”


    “我姓範,”範宇說著仔仔細細地打量起薑淮來,直把他看得頭皮發麻了,才慢悠悠地說出下文來,“我看你麵色晦暗,印堂發黑,是大凶之兆啊。”


    “這……”薑淮臉色一沉,目光閃爍,“範哥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麽?讓我再看看,還好雙目精氣尚在,能保住靈台一點清明,目前看來血光之災還沒有彌漫到你身上。”


    範宇隻當聽不明白,又扯了兩句,薑淮聽著這通調侃,臉上露出苦笑。


    “何小姐已經說了吧。”


    “我沒。”這是要暴露啊,何姒立馬搖頭,又偷偷看了眼秦鑒。


    他麵無表情,低垂的視線無意識地落在右手手腕上。何姒這才發現那裏多了一串手串,顏色鮮紅,與秦鑒的審美頗不匹配。不過串珠光澤流轉不似凡品,隻是隱在寬大的袖口間,看不清到底是什麽。


    一直沉默著的秦鑒也感覺到了何姒的目光,輕輕撥動了一下腕間的串珠,重新攏在袖中,這才好整以暇地問道:“說什麽?你不是帶同學過來要簽名的嗎?”


    “好了好了,我騙你的,我過來是因為接到了薑淮的電話,他這出事了。”


    ——你不也早就知道了嗎,要不幹嘛讓範宇在樓下等我。


    何姒撇了撇嘴,還是敗給了老朝奉的明知故問。她自暴自棄般說完憋在心裏的上半句話,下半句則咽進了肚子裏。本想著多少要被陰陽幾句,誰知秦鑒神色絲毫未變,還是一副清風拂山崗的樣子,隻是撥動串珠的手停了下來。


    “帶我去現場吧。”


    薑淮聽到這話,知道眼前的人是答應幫他了,先前的頹喪掃去大半,連忙道謝:“謝謝老先生,隻是現場已經被警方控製起來了,我也進不去,不過那間密室我去過……”


    “不是讓你,是讓我。”範宇笑著打斷了薑淮的解釋,跨步走了出去。


    薑淮到底是名利場上見過世麵的人,聞言心下了然。


    範宇雖說自己是個打雜的,但能跟著秦鑒鞍前馬後,必然也不會是無能之輩。他立刻緘口,賠了個笑臉,抬手示意秦鑒和何姒先走,自己則跟在隊伍最後麵,朝著今晨的噩夢之所走去。


    “到了。”不知範宇使了什麽法子,四人走到案發現場時,封鎖線外隻站著一個便衣,與早上薑淮看到那些人都不一樣。看到範宇來了,他非但不問,反而越走越遠,背對幾人目視遠方,仿佛感覺不到他們的接近。


    薑淮一直覺得自己膽子很大,要不也不會在井噴式的恐怖類綜藝節目中迅速積累人氣,可真走到密室門口時,雙腿還是忍不住發軟。


    他無法控製地想起黃哥的屍體,雙目流血,衣衫盡破,血肉模糊。更可怕的是,當他以為一切都是劇組的惡作劇而衝進房間的時候,那雙血跡未幹的眼睛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他,不帶一絲活人的感情,整個房間,彌漫著腐爛的氣息。然後,血腥氣堵住了他的鼻端,他仿佛聽到了黃哥臨終前聲嘶力竭的慘叫,看到了那張驚恐欲絕的臉。


    “你沒事吧。”


    輕盈的女聲仿佛綢緞,將他腦中可怕的幻象覆蓋,薑淮低頭,視線撞進一雙帶著擔憂的清亮眼眸。


    “我……”


    “你覺得,是你殺了那個人?”


    薑淮還沒來得及回答,厚重的男聲便緊隨而至,徹底震碎了讓他驚懼的血腥幻象,也震碎了他心中剛剛泛起的一點朦朧情愫。


    “我不確定。”


    薑淮嘴上這麽說,實際內心卻十分動搖。他背上的傷痕出現得太過蹊蹺,除了何姒他還沒同任何人說過。


    他想了想,既要求人,還是如實相告:“今晨醒來,我背上多了一條傷痕,但我完全沒有關於這條傷痕的記憶。”


    “除了背上的傷痕,還有別的異常嗎?”


    “很累,雖然休息了一晚,卻像是……卻像是趕工了一整晚似的,早上起來比晚上睡下時還累。還有……”薑淮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腦中總會出現黃哥死前掙紮的畫麵。”


    “那些畫麵是在你得知他死後才出現的吧?”


    薑淮仔細想了想,確實是自己見到屍體後才出現的幻象,點了點頭。


    “就這些?”


    “就這些。”薑淮說得肯定。


    “那便不是你。”


    “真的,太好了!”薑淮都不需要理由,隻聽秦鑒這麽一說,立刻覺得鬆了一口氣。他打開手中的飲料喝了一口,整個人輕快下來,喜上眉梢。


    誰知老朝奉瞄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補了一句:“不過現在看來,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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