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情她怎能說出口來?


    他們本該再無幹係,也不該再見麵。


    這些後宅之事,又何必說給無關之人去聽。


    錦鳶垂眸,鴉黑的羽睫擋著神色,“是奴婢家中老父身子不好,奴婢心中實在掛念,在日前當值侍候主子時出了岔子才挨了罰。”


    她答得恭敬,小心翼翼。


    卻不防趙非荀猛地將她的臉抬起,視線不經意撞上的瞬間,錦鳶心顫,立刻挪開了視線,臉上的慌張險些沒有遮掩住。


    趙非荀冷笑一聲,“連個謊也不會撒。”


    錦鳶麵頰微微泛紅,口上仍說著,語氣也急切了分:“奴婢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大公子!”


    小丫鬟一著急起來,連耳垂都紅了。


    既然她自己願意守著,他也懶得置喙。


    趙非荀這才放過她,鬆開她的臉,身子撤回端坐正了,語氣輕慢著點她:“起來罷。”


    錦鳶垂首謝恩,心中緊繃的弦仍未鬆懈。


    趙府的馬車內寬敞,錦鳶不敢離他坐的近,選了靠外的一側坐下。


    馬車忽然顛簸一下,錦鳶還未坐穩,後背用力撞上身後的靠板,她一時疼的嘶了口冷氣。


    趙非荀瞥了眼,言語微冷:“你們國公府裏的丫鬟都如此嬌氣不成?”


    錦鳶撞了一下疼的還未緩過來。


    她垂首,鬆開咬著唇的唇,“是奴婢無用。”


    氣息不穩。


    似有隱忍之意。


    這些小動作如何能瞞過趙非荀的眼,他眯了下眼,發現小丫鬟的臉都白了。


    剛才那下能讓人疼成這幅模樣?


    他直接動手一把將人扯到麵前。


    男人的動作又狠又急,錦鳶猝不及防的從長座上跌落下來,又被扯著到他雙腿中間,隨後又落下一隻大手加了力,把她的摁在腿上!


    錦鳶慌得低聲哀求:“大公子要做甚——”


    她看不見動作,但卻能察覺到他手上的動作。


    話音未落,另一隻手竟是一把撈起她的外衣掀開。


    錦鳶心懸在嗓子眼,伸手用力推開他,壓著聲音:“大公子不行!”


    可一個女子的力氣如何能撼動他?


    趙非荀壓著她脖頸的手用力,全然未將她的抵抗放在眼中。


    掀開外衣、繼而是裏衣,背上交錯紅腫的痕跡在白皙的後背上暗紅的刺目。


    顯然已打了有幾日。


    趙非荀武將出身,這些棍刑即便是落在將士身上也夠他們疼上幾日,更不用說是落在一個小丫鬟身上。


    他在紅腫上摸了下再一嗅,甚至不曾沒有藥油味。


    小丫鬟就這麽生生熬了幾日?


    男人眼角滲出寒意,指尖摩挲在那一道道駭人眼球的傷痕之上,語氣極冷,可手上卻把控著輕重,沉聲逼問:“你是出了多大的岔子,竟讓國公府裏連輥刑都用上了?”


    便是他這外男都知道,母親院中的丫鬟犯事多是罰跪、打手板子,實在嚴重的直接發賣出去就是,輥刑用在女子身上很容易就打出人命。


    國公府如此濫用輥刑。


    -


    錦鳶要扯回衣裳,不願背後的傷痕再讓大公子多看一眼!


    如此醜陋、不堪,怎能讓主子看見?


    可壓著她的手不讓她動半分!


    她羞憤的恨不得跳窗躲開,也好過被這樣看、被這般追問,她用力扯著,隻聽見一道布料裂開聲,是衣裳被扯裂開了。


    錦鳶的理智也隨同這道裂聲,被撕成了兩半。


    她伏著頭,眼淚從眼眶洶湧而出,壓抑著崩潰的啜泣聲,一字一句控訴著:“奴婢本就是賣身入了國公府當侍候人的奴才,主子們喜了賞、惱了罰,這些都是奴婢的命,奴婢認了!與大公子有何幹係,奴婢命賤身賤,受不住大公子這樣關心。請大公子放過奴婢,勿要……勿要再折辱奴婢了……”


    小丫鬟素來隱忍、怯懦,何時這樣言語有棱角過。


    趙非荀垂眸,看著小丫鬟哭的顫栗抖動的身子,扣著她脖頸的手腕到底還是鬆了分力。


    他抬手敲了一下車壁。


    即刻從窗子外傳來輕風的聲音。


    “大公子。”


    趙非荀掀落小丫鬟的外衣,擋住後背上交錯的暗紅:“取一瓶活血化瘀的藥油來。”末了又補上一句,“還有一套女子衣裳。”


    馬車外的輕風遲疑了會兒才應聲。


    錦鳶逐漸冷靜下來。


    方才還忍得住哭聲,這會兒卻小聲抽噎起來,哭的險些過了氣,連支起身子的力氣都憋著哭盡了,無力的伏在他的膝上。


    聽到趙非荀最後補上的那一句話,臉上又是一燙。


    四周僻靜。


    這會兒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了。


    錦鳶攏住衣裳正要起身,被趙非荀摁住後頸,隨後聽見他推開小窗的動靜,從外麵接了兩樣東西進來,再將小窗合上了。


    摁著她後頸的手非但沒有挪開,另一隻手又掀起了衣裳。


    錦鳶驚恐的蜷起身子,低聲急問:“大公子要做什麽!”


    她一著急,身上便會發紅。


    嬌軟的聲音又急又顫。


    再趙非荀看來,像是隻受了驚炸毛的狸奴。


    他一時沒忍住,順手捋了一把,嗓音冷靜自持,“你背上的傷不上藥,是打算疼上半個月嗎?”


    “……小傷。”


    他手動了下,專挑瘀血最重的地方按了下。


    小丫鬟叫出聲,後背都疼的抖了下。


    但也隻是叫了一聲,便咬牙忍著。


    趙非荀……


    這小丫鬟倒是真能忍。


    在她背上拍了下,口吻嚴厲些:“衣服脫了過去趴好。”


    錦鳶咬著唇:“大公子把藥給奴婢,奴婢能自行上藥的。”


    趙非荀懶得和她再哆嗦,逮著一個地方手指頭又摁下去,接連幾下,錦鳶疼的眼淚都掉下來了,一疊聲求饒:“奴婢知道了……大公子手下留情……”


    她輕喘著,嗓音嬌氣。


    趙非荀不再看她,“住口。”


    錦鳶不明,但聽著他語氣不善,又怕他下手折騰自己,膝行到長凳旁,解開衣裳,一件件褪下,渾身通紅,連脖子都不曾幸免。


    但趙非荀當真隻給她上藥。


    藥油在掌心搓熱後再背上抹開,他常年騎馬勒繩、舞刀弄槍,掌心遍布著硌人的繭。


    女子後背膚如凝脂,比起上藥時的曖昧灼熱,反而是被他的掌心擦的更痛,她咬著唇忍著,生怕再發出聲音惹得趙非荀不快。


    卻不知,女子壓抑的氣息、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後背,一寸寸讓趙非荀的眼底染上了濃墨的暗色。


    抹完最後一遍藥油,趙非荀扯起衣裳把她從頭兜住,“穿好後敲車壁。”


    說著便推門跳下馬車。


    錦鳶從衣裳底下鑽出來,發現小門禁閉,真的隻剩下她一人,馬車裏充斥著濃烈的藥油氣味,而被她擁在胸前的衣裳更是在抹藥時滴上了褐色的藥油,氣味更濃。


    後背上火辣辣的發熱,極大緩解了鈍痛。


    她跪坐在原地,一顆心煎熬且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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