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非荀忽然扣住她手腕,視線不再看她,薄唇掀起,嗓音沉啞:“黑子白子誰輸誰贏?”


    錦鳶的耳朵愈發漲紅,視線看向棋盤,努力不去在意被他扣住的手腕。


    目之所及,便是不懂棋局之人也能看懂一二。


    黑子步步緊逼,圍堵猛追白子。


    敗勢明顯。


    錦鳶輕聲答:“是黑子要贏。”


    “真聰明,”他誇了她一句,扣住她手腕的手用力,將她的手帶去棋盤之上,胳膊前伸,兩人的身子貼得愈發緊,他身上的熱意隔著單薄的綢衣燙著錦鳶的後背,隨著他開口說話,胸膛微微震動,“你就是這黑子,這一步打算落在何處。”


    在趙非荀說完話後,就將她的手腕鬆開。


    錦鳶心下愈發緊張不安。


    攥著黑子的指腹濕滑,目光在複雜的棋局上徘徊,皺眉苦思了會兒也看不懂個所以然來,隻能隨便下了一處。


    落子下去。


    耳旁傳來男子的一聲低笑。


    錦鳶局促著縮回手,“奴婢蠢笨,大公子見笑了。”


    “下這步倒也不算差,隻是婦人之仁下手不狠。”他斂起語氣中的低笑,兩指執一顆黑子,落子動作毫不猶豫,兩指並攏劍指此處,言語平淡道:“下在此處,徹底斷送白子後路。”


    錦鳶看不懂棋局,似懂非懂。


    緊接,聽他繼續說道:“捉拿胡人亦是此理,京城三大城門嚴防死守,連隻狸奴也逃不出去,隻等著甕中捉鱉。”


    他語調不緊不慢,像是根本不為此案發愁。


    甚至—


    更像是享受其中。


    這份心思難揣的謀算,讓錦鳶覺得心驚,尤其是他捏著她的手,讓她執黑子落子,還特地將布謀說給她這個婢女聽。


    錦鳶眼神不敢置信的看向趙非荀。


    撞入他深不可測的眼底。


    “大公子…”她有些幹裂的唇張啟,“已經知道…胡人藏身於…何處了?”


    “怎會。”他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將小丫鬟藏不住心事的表情收入眼底,“提及胡人為何如此緊張,連冷汗都出來了。莫非你知道胡人藏匿何處?”


    他像是起了疑心,眼神緊盯著錦鳶。


    手指抬起,動作不輕不重的擦去她鼻尖滲出的細汗。


    男人仍不放過她。


    短短一瞬,無數思緒飛快的在她的腦中翻湧。


    如果她說出自己曾在國公府中見過胡人,趙非荀定會立刻派人去國公府搜人,不論有無搜到,今日是趙非荀的親衛來帶她去‘城羽營’問話,國公府定會認為是她出賣了府邸——


    若窩藏胡人這一項罪名不足以讓國公府被抄家,那她此時告發無異於尋死。


    趙非荀將她當做玩物,絕不會庇護她。


    到時候,甚至還要牽連爹爹和小妹。


    她不能說。


    “奴婢怎會知道胡人藏身之處,”她擠出回話,“花燈會那夜,胡人將奴婢挾持為人質險些要了性命,奴婢每每想起,還會覺得後怕。”她垂下眼睫,柔怯的眸光小心翼翼著,試探的迎上去,似海棠春色的唇張合,雪肌嬌嫩如新剝荔枝,順著眼睫微微下壓的眼梢上的一點紅痕,恰似白芍藥花瓣尖上的一抹豔色,偏她不知此般風情,隻知要柔著色,才能不讓眼前的男子窺探到她心底事,似無心媚人的妖精,“幸得大公子射殺那名胡人,救下奴婢一命。”


    趙非荀的眸色忽而深了一瞬。


    支起的腿下壓伸出去,坐在懷中的小丫鬟的身子也跟著矮下,她眼神不複嬌媚,因突然的下降慌亂了一瞬,眸中漣漪稍起,蜷起的雙手不知何時鬆鬆的拽住了他的前襟。


    怕捏皺了,慌亂中都不敢用力。


    男子的視線存在感極強的看去,手指在她唇上擦過,語氣沉啞著:“小丫鬟,你知自己在做什麽嗎。”


    曆經情事的男女,豈會看不懂、聽不出。


    錦鳶霎時麵色白了下。


    她並非此意…


    可若是否認是不是要惹他惱怒?


    想起他的冷血狠厲,錦鳶緊緊抿著唇,嗓音嬌顫的回道:“奴婢…在謝大公子救命之恩。”


    明明是內斂、怯懦的小丫鬟,被欺的狠了才會壓著嗓子細細的哭幾聲。


    此時青天白日,小丫鬟卻故意縱火。


    男人清冷自持的眸中染上暗色。


    掌心炙熱,掐住小丫鬟盈盈不及一握的細腰,手指的動作也不再刻意溫和,有些粗暴的壓住她的後頸——


    這個瞬間,令錦鳶渾身緊繃。


    噩夢般的恐懼瞬間將她吞沒。


    她想要閃躲,但無路可逃。


    雙唇被吻住,她的身子被猛的壓入懷中,麵微微昂起,承下他索取入侵的動作。


    從葡萄藤間投下的陽光刺痛了她睜著的眸子,她閉緊眼睛,黑暗襲來後,感官卻愈發明顯。


    他毫不遮掩欲色,徹底吻了進去。


    察覺到懷中人僵硬的身子一寸寸軟下,毫無反抗之力,壓著她後頸的手鬆開,下移,落到腰下,小臂用力收緊,將小丫鬟抱了起來。


    她驚慌失措,慌亂中雙手抱著他的脖子。


    嘩啦——


    石桌上的棋盤、棋子掃落一地。


    將她置於石桌上,臀下冰涼的觸感令她緊張了一瞬,思緒再度被他的強勢奪走。


    她似一葉小舟,被無情的風雨主宰。


    哪怕心底的懼怕揮之不去,卻不敢與天抗衡,隻能懦弱的墜於疾風驟雨中。


    初夏的陽光微熱。


    她居於陰影中,隻覺寒意。


    夏風拂過,吹動了葡萄藤上的青葉,發出細微的輕響聲,還有一道從門口傳來的敲門聲。


    錦鳶的身子僵硬。


    趙非荀卻不滿她的失神,懲戒似的咬了下她的唇。


    而門上的敲門聲更急,已要推門而入。


    錦鳶雙手抵上他的胸口,喉間發出嗚咽聲,麵頰上急的通紅滾燙。


    趙非荀退開些,垂眸,視線暗沉的盯住她。


    見她這般模樣,又被自己囚禁於胸前掙脫不了,眸中含著淚色,眼梢發紅,不見刻意掩飾的恐懼與慌亂,隻餘未褪的春色。


    他不由得多看了眼。


    眼中的神色溫柔。


    掐在她腰間的手掌下移,在她臀上輕拍了下,嗓音沉沉,“進去房中候著,不準出來。”


    錦鳶顧及不上鬆散開的衣襟,用手虛虛護著,從石桌上下來,沒料到自己的腿上無力,膝蓋一軟險些栽倒跪下去。


    頭頂傳來一道輕笑聲。


    隨後被趙非荀一把撈起,不等他開口,錦鳶的餘光瞥見小院的門已經被推開,她心蹦到嗓子眼,推開攬住她的胳膊,跌跌撞撞的朝著屋子裏跑去。


    背影像隻受了驚的小鹿。


    慌不擇路。


    甚至連偏屋、主屋都沒辨識清楚就躲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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