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說出來後,身子不受控製,先一步邁了出去。


    “顧郎——”


    “別走——”


    踏出第一步後,她跑了起來。


    用力推開房門,奮不顧身地追上顧郎。


    清輝下,妙齡女子著一身雪白寢衣,青絲披肩,麵色慘白,眼眶哭得紅腫,奔出去。


    恍惚間,竟似殉情的女鬼。


    什麽國公府、什麽嫡長女、什麽沈家,甚至連母親都被統統拋之腦後。


    她此生,隻要一個顧郎。


    沈如綾追上他,展臂從用力環住顧生的腰,抽泣著挽留:“顧郎,我改變主意了…什麽都不要了…我跟著你走…顧郎、顧郎……帶我走吧!”


    被擁住的身子僵住,傳來的聲音僵硬:“綾娘,你、莫要誆我。”


    沈如綾伏在他的後背上,搖頭,哽咽著道:“沒有顧郎的日子,我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更不用去想還要讓我嫁給其他男人…”


    “你的…父母呢?”顧生語氣極其輕,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打破這突如其來的幸福。


    沈如綾緊緊環住,哽咽得說不出頭,隻用搖頭的動作回答他。


    不要了。


    她什麽都不要了。


    顧生仍在問著:“國公府與趙府的婚事是陛下親……”


    “我隻要顧郎!”她埋在他的後背,淚水將夏衣打濕,“其他的……我都不管了……帶我走罷……”


    顧生垂眸,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淺笑。


    方才轉過身去,手掌扣住沈如綾的後腦勺,將她緊緊壓在胸前,語氣深情似水,眸底卻是一片寒涼:“顧某朝天起誓,此生隻得綾娘一人,若有辜負就教我天打雷劈——”


    “不——”


    她掙脫了,用手指擋住了他的唇。


    “我信你,”她完完整整將自己一輩子的幸福交托給麵前的男子,“顧郎。”


    四目相對,是情,更催生欲。


    二人相擁,在月色下相吻。


    顧生緊緊摟著她,步步逼著她後退,進屋,來至床邊,壓下。


    披散的長發鋪開在床褥上,女子寢衣大開,露出白皙鮮嫩的酮體,因著情動的喘息,胸口起伏。


    男子伏下身。


    這具身體久違如此挑逗,她咬著唇,麵色緋紅如春,從喉間發出抑製不住的嚶嚀聲。


    男子動作逐漸失控。


    快至最後時,他又忽然停下。


    沈如綾睜開迷離的眸子,滿麵春情地看著眼前的顧郎,細眉微蹙,似是不解。


    顧生愛憐的支起身子,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你才小產半月,不宜如此。”


    沈如綾得他如此珍惜,心中感動不已,她鬆開了咬著的下唇,雙臂勾住了他的脖子,湊上唇,覆耳道:“大夫說…身子已無礙…”她眸色一汪春水潺潺,“為了顧郎,我願意的。”


    再之後,隻聞喘息聲。


    床幔垂下,人影交疊,動靜愈大…


    一番巫山雲雨,二人皮肉相貼而臥,沈如綾依偎在他胸前,聽著他逐漸平緩下來的心跳聲,提及何時離開京城。


    沈如綾道:“再過兩日母親就要讓我家去…之後怕再難尋到出來的借口。”


    顧生沉吟一聲,“再過幾日就是京中的一大盛事酒船宴,綾娘你需得想法子出來,其他的交給我來安排,屆時自會有人來接應你,咱們一同逃離京城。”


    聽得顧生已有對策,沈如綾反而沉默下來。


    應了聲好。


    顧生自然察覺到她的沉默,柔聲問道:“怎麽不說話了。”


    “我有些害怕…”她掀起眸子,眼神依賴,“我們真能順利逃出去麽?”


    顧生微微一笑,語氣悠長而溫和,“等到逃出京城後,咱們先下江南成婚定居,買一戶臨水而居的屋子,清晨時我們就像這樣醒來,推開窗子就能聽見吳儂軟語、烏蓬船搖過。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圍繞著你叫娘親,叫我爹爹…”


    或許是顧生的語氣分外溫柔,令她卸下不安,順著他用言語編織出來的未來幻想著,眼梢染上溫柔之色。


    他們,一定會幸福的。


    *


    趙府主屋。


    趙太傅早早出門上朝起來,禾陽郡主昨夜歇的有些晚了,這日早上獨自一人用著早膳。


    相公入宮去了,兒子出門去了,女兒也不見來陪。


    實在有些冷清。


    禾陽郡主舀了口七寶五味粥咽下,隨口說了句:“這幾日都沒見過櫻姐兒來。”


    前些日子趙非荀生辰上,喬櫻兒那些話雖令郡主多少有些心寒,但畢竟是自己麵前長起來的女兒,她已將櫻姐兒當成親生女兒疼愛,母女之間,便是有些計較,可哪裏還會有隔夜仇。


    隻是幾日不見櫻兒來請安,她多少有些擔心。


    一旁侍奉的婢女回道:“回稟娘娘,恰是昨個兒夜裏喬家下人來說了句,說是櫻姐兒早起後叫髒東西嚇到了,白日裏精神便不大好,晚上開始胡言連忙叫了會看事的人上門壓了驚。”


    禾陽郡主關切的連聲詢問:“是昨夜的事情,今早起來後可有人去喬家問過櫻姐兒如何了?”


    婢女為郡主布菜,柔聲回道:“奴婢使婆子去問過了,喬家人說姐兒昨夜去了驚後姐兒已經好了,姐兒知道婆子去了,還親口同婆子說,等好了些就要上門謝母親,再給母親來請安。”


    聽得櫻兒應對懂事,郡主也欣慰頷首。


    這日早起才提過喬櫻兒,下午就有婢女來報,說櫻姐兒來給娘娘請安了。


    禾陽郡主心中也有些掛念她,見她一路入得堂屋裏來請安,一身碧翠衫裙在炎熱午後看著教人耳目一新,笑容也燦爛明媚,如似夏花嬌豔,“女兒給母親請安,幾日未見母親,女兒甚是想念母親呢。”


    她屈膝福禮,一雙眸子笑吟吟的望著郡主。


    這般嘴巴抹蜜的姑娘,哪有不喜的長輩。


    禾陽郡主連忙招她來麵前,拉著在黑湘妃玫瑰椅上挨著自己坐下,目光疼愛的看她,“都好了?”


    喬櫻兒頷首一笑,“教母親擔心是櫻兒的不是,都好了才敢來向母親請安。”


    “那就好。”她握著喬櫻兒的手,抬頭看向侍候喬櫻兒的婢女,問道:“青天白日裏的,你家小姐是被什麽東西嚇到了?”


    婢女屈膝,正要答時,門口又一婢女來報,說大公子來了。


    禾陽郡主笑了一聲。


    今日倒是稀奇,早上一個人都見不著,這會兒反而熱鬧起來。


    趙非荀回府後,先換過家裏的常服才來給郡主請安,但外頭太陽正毒,他在邊境戍守粗糙慣了,從不打傘、也不戴鬥笠,這個夏天瞧著比春日時又黑了些,愈發顯得眉目淩厲、英姿勃發。


    禾陽郡主受了他的請安,命婢女取來涼茶給他飲。


    吩咐人時,喬櫻兒已起身見禮,“櫻兒見過荀哥哥。”


    瞧著倒是規矩了不少。


    趙非荀頷首,言語雖清冷,但好歹給了體麵:“妹妹客氣。”


    兩人各自坐下後,禾陽郡主繼續問喬櫻兒受驚一事,婢女卻顯得局促,磕磕絆絆的回答說,不知道府裏大哥兒惹了什麽人,這才衝撞到了小姐。


    趙非荀端起茶盞,慢慢飲了口。


    掩住嘲諷。


    輕風可是說,喬家大郎嚇得都屙尿了。


    提及這位喬家大郎,禾陽郡主皺了下眉,“你那兄長,著實不像話。”


    喬櫻兒麵紅,臉上有些掛不住,“那不成器的哥哥…惹得娘親不知哭了多少回了…”


    這般說著,禾陽郡主才不再多說。


    喬櫻兒嘴甜,又說了幾句話,暗地裏窺察趙非荀,見他已有起身的意思,急忙換了話題,輕輕拽了下禾陽郡主的袖子,甜糯著嗓音道:“今年我娘與爹爹都撲在鋪子上,就說不帶櫻兒去酒船宴玩了,我那哥哥又那樣,定是會帶上幾個妓子尋歡作樂,櫻兒實在不想和他一道去。母親~”她柔柔地撒著嬌,“今年我同母親一起去嘛~”


    酒船宴雖是京中一大宴,上至皇親貴胄,下至平頭百姓都會參加,不能算是正宴,隻能當做野宴,所以也不必那麽守著規矩,禾陽郡主自然也願意帶著她同樂。


    笑著伸手在她額頭上輕點了下,“自然依你。”


    喬櫻兒喜得立刻起身謝恩。


    禾陽郡主被她哄得拿扇子掩唇輕笑後,拉著她又坐下,偏頭看向左手邊交椅上坐的趙非荀,問道:“酒船宴那日荀哥兒得空麽?”


    “兒子領城羽營差事,酒船宴那日需得在仙韻湖當值,不能陪著母親同樂了。”他視線滑向喬櫻兒,淡淡一笑,“要勞櫻兒妹妹費心了。”


    喬櫻兒今日見趙非荀後,心底有些害怕,怕哥哥的事情敗露了,荀哥哥要連著她一同厭煩了,但今天的荀哥哥待她卻分外溫和,兩次喚她櫻兒。


    她心徹底放鬆下來,還有些小兒女情動後的激動。


    荀哥哥心裏還是有她的!


    她垂首,含羞回道:“服侍母親是櫻兒之福,荀哥哥客氣了。”


    再次抬頭時,一雙眸子含情竊竊。


    可偏偏那人已經移開了視線。


    喬櫻兒臉上一時難掩落寞之色,禾陽郡主見狀,內心暗歎一聲孽緣,尋了個借口讓婆子帶著她去挑選夏日時興的料子去。


    待喬櫻兒走後,禾陽郡主呷了口茶,才語氣緩緩著說道:“聽說沈家姑娘從五通觀下山回國公府了,想來是身子養好了。她病了這麽久,外頭傳言亂糟糟的,你負責追查此事,對國公府一事心中自然有數,今日你同母親交個底,國公府可還衷心?”


    郡主掀起眼瞼,目色莊重,看向趙非荀,等著他的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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