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嬤嬤反應更快些,低聲向禾陽說道:“我去前麵請太傅、大哥兒來!”


    禾陽僵硬頷首。


    心裏徹底亂成了一團。


    趙華氏一向身體紮實,偶爾還聽言煜提起,趙華氏在莊子上閑著無趣,還自己重了一畝地每日侍弄,怎會突然口吐白沫?


    她與趙華氏發生爭執,這麽多趙家婦都親眼所見,若趙華氏就這麽沒了,她定然脫不了幹係……


    堂上有大膽的婦人走去門口看。


    發出一聲驚呼聲,隨即哭聲就湧了出來,“老夫人都這樣了……怕是……怕是要不中用了……”


    這一道哭聲,讓屋裏的氛圍大變。


    吉量迅速開口嗬斥:“夫人慎言!大夫還未來瞧,夫人先哭上了是什麽意思?”


    被吉量一聲訓斥,這哭聲才尷尬的止住。


    女賓這邊亂成一團。


    動靜也很快傳到前邊去。


    常大夫有個徒弟方亨,雖沒有常大夫醫術精湛,但比起外頭無名大夫強了不知多少,這次也是跟著趙非荀一行一起回來,領了他師傅的口信,回京采買生藥帶回青州府。


    如今住在園子裏。


    錦鳶聽見郡主娘娘命人去請大夫時,跟著婆子出門去,將這事說了後,婆子仍舊去外麵請名醫,她先將方亨請來救急。


    若是發作起來的急診,有方亨先應對著,總能救回來半條性命!


    趙老夫人才打了她一巴掌,她不喜這位老夫人,可這位老夫人絕對不能在園子裏出事!更不能因為郡主娘娘出事!


    錦鳶請來方亨,引去給趙老夫人看診。


    禾陽郡主也守在屋子裏,臉色隱隱發白。


    方亨看過後,說了句“老夫人這是中風了”,便立刻開始施針救人。


    而禾陽郡主聽後,扶著把手的指尖攥的發白,她開口,聲線緊繃著問道:“還能救醒麽?”


    方亨正全神貫注的施針。


    分神短短回了一句。


    “小人盡力。”


    禾陽郡主身軀一晃,眼前陣陣發白,險些暈厥過去,被身後的吉量托扶住,連聲安慰:“娘娘別急,錦姑娘也說了這位小方大夫還是學徒,如今吊住老夫人一口氣,婆子去外頭請名醫堂的大夫來,若再不行還有太醫院的院正。”


    話音落下,禾陽的臉色仍未鬆懈。


    守在門外的婢子又報:“老爺來了!”


    禾陽抬頭,看向朝著她走來的趙太傅。


    今日是他們的荀哥兒宴請的好日子,趙太傅還特地收拾打扮一番,哪怕上了些年紀,又為官多年,身上全無一分酸腐之氣,反而因漸長的年紀襯得沉穩儒雅。


    “禾陽!”


    趙太傅腳步急切走來,先是扶住了禾陽的胳膊,抬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言語安撫道:“別怕,我來了。”


    禾陽張口,想要解釋一二。


    自己並非有意與趙華氏爭執。


    更不希望鬧成現在這樣。


    可話到嘴邊,她卻止住了。


    自己並非有意。


    況且她無錯。


    言煜若要問起,她自然能坦然回答,何須現在解釋?


    她開口,聲音幹澀:“我另派婆子去外麵請大夫回來,這位大夫是荀哥兒養在園子裏的,情況緊急,先施針急救。”


    “好,我知道了。”


    趙太傅頷首,待她依舊溫和。


    說完這些後,他才鬆開禾陽去看趙老夫人。


    他不通醫術,但看母親雙目緊閉、臉色發白、雙唇發青的躺著,也知情況不妙,開口了解情況後,便不再打擾方亨施針。


    正要去看禾陽時,外麵的隨從匆匆來報,言語吞吐:“不、不好了……華、華二爺不知怎得也聽到了消息,從前院跑過來了,要、要找、找……”隨從不敢直言,深深垂下頭去,最後囫圇過去,“要個說話,正在外麵院子裏鬧著呢!”


    含糊而過的,無非是‘郡主娘娘’這一稱呼。


    禾陽扶著吉量的胳膊,站起身來,“請他去堂上——”


    “慢著。”


    卻被趙太傅打斷。


    禾陽側首,看向趙太傅。


    趙太傅握了下她的手,“禾陽,你的臉色看著很不好,先下去休息,外麵交給為夫來應對。華家……”他苦笑一聲,餘光看了眼仍未醒來的母親,最終隻說了一詞“棘手”,說罷,又吩咐吉量,“好好扶著你家娘娘下去休息。”


    吉量有些猶豫,慢吞吞地回了聲‘是’。


    禾陽深深看了眼趙太傅。


    見他眼神如舊,握著她雙手的力道溫柔而有力,禾陽強撐至此,才覺出一絲倦意,“好。”


    送走禾陽後,趙太傅把屋裏的旁人全部被趙太傅遣出去,隻留下一個救人的大夫,門口留自己的隨從守著。


    除非他的允準。


    不讓任何外人輕易進入。


    又派了一人去打聽,今日一同來的華三爺去了哪兒。


    安排好這些後,趙太傅才整理了下表情,作出一臉哀痛之色,朝著堂上走去。


    隨從口中的華二爺就是趙老夫人的親弟弟,今日是荀哥兒做主起的家宴,請的都是趙家門裏的親眷,本沒有華家的份。


    趙老夫人親自領著華二、華三來的,荀哥兒作為晚輩,也不能將兩個舅爺拒之門外。


    趙太傅在為官多年,心思敏銳。


    隻願是他多心。


    他並不希望在自家親戚中,生出這些齷齪算計來。


    若是沒有,那便最好。


    可防備之手不能不留。


    去了堂上,趙家婦人們被請去其他地方休息,此時隻有華二爺領著小廝在。


    華家在三四十年前也曾有些體麵。


    趙太傅的外公也曾入京為官。


    華老先生過世後,華家家道中落,如今的華家已是外秀內虛的空架子。


    趙太傅也曾接濟一二,可華家一門裏,都還貪戀曾經的榮耀,竟是沒一個能提的起來的,這幾年又加上陛下扶持荀哥兒,他身為趙家家主,與華家來往漸漸就斷了。


    母親也曾怨恨他無情。


    可如今形式,為了趙家一門、為了荀哥兒,他哪敢再沾。


    所以在華二開口討要說話時,趙太傅先是順著他的話,說老夫人也是自己的母親,縱是請遍京中名醫、請來太醫院院正,也要治好母親,請舅舅放心。


    可華二卻不依不饒。


    指著他罵娶了郡主忘了娘。


    還說他這些年把老娘扔在莊子上不管不問,逢年過節也不將老娘接回家裏團聚,老娘見不到兒子、孫子,日日夜夜以淚洗麵,他這般無情,對得起當初老娘守寡後含辛茹苦供他上學、為官的辛勞嗎?


    直言罵他是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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