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後回宮,有一嬤嬤前來回話:“啟稟娘娘,尚食局司膳司內掌膳報,前幾日撥去的錦女子身子不適,想請醫女診治。”


    嬤嬤口中的錦女子便是當初的錦美人。


    陛下後宮空虛,冷宮形同虛設。


    皇後愛惜名聲,不願成為當朝第一個送後妃入冷宮的皇後,再加上後來鬧出來錦鳶乃是南定王的郡主,皇後有幾分顧忌,便以後妃入冷宮還需另外開支,不如廢黜錦美人品級,降為普通宮女子,入後宮各處勞作。


    錦女子被打發去尚食局當差。


    做得都是洗切勞作的辛苦活計。


    嬤嬤來報錦女子身子不適,皇後蹙眉,言語間夾雜幾分不悅:“這才去了幾日,怎麽就已經身子不適上了。”


    嬤嬤猶豫了一瞬。


    吞吐間,似有難言之隱。


    皇後看了眼宮中的侍女,以眼神示意她們退下。


    等宮中無人後,嬤嬤才上前兩步,低聲道:“錦女子這個月身上不曾換洗,食欲不振、神思困倦,老奴看著……”嬤嬤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後,“十有八九像是肚子裏有了。錦女子自己應當也猜到了,這才求到老奴麵前,希望娘娘替她做主。”


    皇後目光微怔。


    錦氏才停了避子湯多久…


    這就有了?


    嬤嬤見皇後許久不語,也不敢出聲催促,就這麽弓著腰等著。


    皇後眸中閃過一抹狠色,“陛下明發口諭,已是徹底厭棄錦氏一門,本宮又何必為了一個不該存在的孽種惹陛下的不痛快。”


    後宮之中——


    隻有麟兒這一個皇子就足夠了。


    她養育麟兒到這麽大,豈能容忍在這幾年後宮中再生下其他的皇子、公主,來分走麟兒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嬤嬤愈發卑躬屈膝,應下:“老奴知道該如何處置了,必不會讓娘娘再為這些小事煩擾。”


    “退下吧。”


    嬤嬤悄悄去了一趟太醫院,使了些銀子,請了一位相熟的醫女前去司膳司為錦女子看診。


    錦女子懷孕症狀初顯。


    這會兒正臥床休息,滿心期盼地等著。


    皇後仁慈,待後宮嬪妃親切有加,再加上皇後並未將自己打發入冷宮,可見皇後心地善良。


    一旦皇後知道她肚子裏懷了龍種,一定會向陛下求情!


    然後將她從司膳司接出去!


    隻要她生下皇子——不,哪怕是一位公主,也足以能改變錦家的局勢!


    錦家、她的翻身一仗,就靠著腹中的這個孩子了!


    錦女子聽見屋外傳來腳步聲,隨即見嬤嬤推門進來,她強撐著虛軟的身子坐起來,雙眸明亮:“嬤嬤!怎麽樣?!您把我的事情告知皇後娘娘了麽?娘娘怎麽說,有沒有說何時放我離開司膳司?!”


    嬤嬤頂著一張笑臉,“姑娘好福氣,娘娘一聽姑娘抱恙,立刻就遣了醫女來看,藥都已經熬好了,姑娘快喝罷。”


    話音落下,醫女現身。


    手中端著一碗湯藥走到床邊。


    錦女子心生不妙,她緩緩往後縮退,雙手死死抓緊被褥,目光中有戒備,也有恐懼:“不、不用先診脈,再開方子麽?你們給我喝的是什麽藥?”


    嬤嬤上前。


    常年在司膳司幹活的嬤嬤,輕而易舉就將孱弱的女子鉗住,任憑她如何掙紮,也絲毫撼動不了嬤嬤的鐵掌。


    事到如今,錦女子如何還看不明白她們想做什麽!


    她看著步步逼近的醫女,聲嘶力竭地喊著:“你們要做什麽?!我腹中的可是皇子!是公主!你們就不怕被陛下知道?!”


    嬤嬤掐住她的臉蛋,掰開她的口。


    目光冷漠:“姑娘少掙紮些也就少受些罪,乖乖喝了這碗藥!好讓我們能交差——”


    話音落在,苦澀的湯藥被灌入錦女子口中。


    順著食道下滑。


    灌完後,嬤嬤才將她扔開,看著她試圖扣嗓子眼吐出來,但效果甚微。片刻後,湯藥生效,錦女子疼得蜷縮起身子,豆大的冷汗順著麵頰滑落。


    身下很快見了紅。


    醫女確認喜脈已斷。


    兩人正要離開,她強忍著腹中絞痛,眼底一片血紅,問:“這是……陛下的意思……還是……皇後……娘娘……”


    嬤嬤嘲諷一笑,“於姑娘而言有何區別。恨誰,都不如恨姑娘自己為何要姓錦。”


    二人離開,徒留她一人承受流產的劇痛。


    她痛哭流涕,恨意瘋狂滋長。


    是皇後——


    是皇後娘娘不讓她的孩子活下來!


    對——


    從頭到尾就是皇後!


    違反宮規的後妃豈止她一人!是皇後眼看著錦家出了一個沈家舊人,所以迫不及待要把她廢了!是皇後——她肯定也知道了陛下停了她的避子湯——


    哈哈哈哈……


    她真是蠢啊!


    居然還相信皇後會幫她!甚至把自己懷了身孕的事情去告訴皇後!


    皇後——


    皇後——


    她的孩兒有什麽錯?!


    她要殺了皇後——她要殺了大皇子——


    讓她也嚐嚐被人陷害失去孩子的痛苦!!


    她用力掐著被褥,咬牙忍著劇痛,飲淚吞恨。


    *


    南定王順應民意,入宮請命出兵藍月國。


    卻遲遲未傳出來陛下允準的消息。


    趙非荀雖已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但真正從南定王口中聽到陛下的回應後,胸口仍憤懣難平,次日又收到宮中傳來安撫的口諭,說已勒令藍月國盡快再送來解毒之人。


    趙非荀壓著冷笑,接下旨意。


    他體內餘毒未除,因治療方法特殊,先要將他體內餘毒凝聚於胸腹,最後用藥逼出來,經過幾個月治療後,餘毒已經慢慢匯聚,此時忽然停止治療,餘毒迅速在體內擴散,致使每隔幾日就要發作一回,忍受渾身筋骨骨骼的劇痛。


    哪怕是體格強健如趙非荀,兩次發作下來,人看著憔悴不少。


    禾陽郡主愛子心切,想要入宮求情。


    被趙非荀阻攔。


    “陛下聖心獨裁,母親又何必入宮再惹陛下不快?再牽連了母親。”


    禾陽郡主眼下一片烏青,錦鳶身懷六甲被拐走下落不明,兒子又病重在床,讓她如何能心安?


    “何為牽連?我們一家榮辱與共,如今你、錦鳶有難,母親如何能坐視不理?”禾陽郡主急急低聲問著,“荀哥兒,你是個素來心中有成算的孩子,你與母親交個底,你體內的毒究竟要如何了?錦鳶現在又是否平安!你和王爺——是否另有其他謀算?母親又能幫你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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