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不知道哪裏來的幾個混小子,跑來欺負你弟弟。你媽媽氣不過,這才又犯了糊塗。”柳綿綿父親深吸了一口煙,無可奈何說道。


    “弟弟呢?”柳綿綿問。


    “沒事的,已經睡下了。他一向乖得很。”


    這時,小平方的門口站著一個形容枯槁、蓬頭垢麵的女人,那女人看見柳綿綿,雙目噴火地說道:“你怎麽回來了?你怎麽還活的這麽好?為什麽有病的不是你?我不要看見你,你快點給我滾!”


    這一通咒罵,令曲知遙很是震撼,又很是不好意思。


    低矮的小屋、發瘋的女人,這一切都太過熟悉,那是曲知遙整個成長曆程都抹不去的痕跡,即使過去了這麽多年,她依然難以忘記。


    曲知遙記得小時候,姑姑總是會突然發病,情緒失控,大聲斥責和辱罵何東升。如今,當她再次麵對這樣的場景時,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複雜情感。


    麵對母親的咒罵,柳綿綿仿若未聞,自顧自地呢喃著:“不知道這個點兒還有沒有人裝玻璃……”邊說邊急忙翻找手機。


    然而,她的母親並未罷休,隻見她一個箭步衝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惡狠狠地扇在了柳綿綿臉上,“混賬東西,你長本事了啊!我講話你沒有聽見?”緊接著,她還想繼續動手。


    一旁的柳爸爸見勢不妙,連忙挪動著不太靈便的雙腿,試圖上前勸阻,“你冷靜點!”


    “你給我閃開!”柳媽媽怒喝一聲,用力推開柳爸爸,致使他摔倒在地,“該冷靜的人是你!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幹脆我們一起去死好了!”柳媽媽不斷地謾罵著,同時也不停地鬧騰著。


    經過許久的折騰後,柳媽媽終於閉上了嘴,但轉而又開始放聲痛哭起來。幸運的是,柳綿綿通過平台聯係到了一名維修工人。柳爸爸堅持讓她們盡快回去,擔心時間太晚,兩個女孩在路上不安全。


    回程的路上,柳綿綿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


    “姐姐,真是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麽長時間。我和爸爸通電話時候,知道媽媽又在折騰,我知道她有病,我也不是怪她,可她每次隻要一看見我,總是會這麽瘋狂謾罵,我難免有些……可我要是回去還好些,我若是不回去,爸爸就一直會挨罵,甚至挨打,這日子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看不到頭緒……”


    柳綿綿說著說著,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滾落下來,聲音也越來越哽咽,似乎心中壓抑已久的委屈和痛苦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總會好的,你要放寬心。”曲知遙輕聲安慰道,但她心裏明白,這些安慰的話語對於柳綿綿來說也許隻是杯水車薪。


    “不過,好在我認識了苑哥。”柳綿綿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哭泣,接著說道,“家裏是這麽個情況,我也換了不少工作,前不久,朋友推薦我去售樓,剛好一位大姐要離職,可能我的各種恭維起了作用,她離開時,居然將手裏的客戶轉給了我。其中就有苑哥。”


    說到這裏,柳綿綿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我打了幾個電話之後,苑哥居然真的來買房了。那個月我拿到了提成,別提有多開心了。後來,苑哥家裏又缺家政,我自告奮勇,得了這個差事。這差事離工作又近,可以一舉兩得,實在是再好不過了。”聽到這裏,曲知遙點了點頭,相同的境遇令她很自然地聽進去了柳綿綿的話。


    “可是,我沒有想到,這樣的糟糕的我,也會被苑哥喜歡。我知道他是我夠不上的人,可是他說沒有所謂,隻是家裏人不見得會理解,可能會讓我委屈一些。我哪裏敢妄想別的,他不嫌棄我就很好了……”曲知遙默默開著車,靜靜地聽著柳綿綿講述著同苑明皙的之間的事情。


    柳綿綿繼續說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苑哥,但他對我的好讓我無法抗拒。我們一起度過了很多美好的時光,每一個瞬間都讓我感到無比幸福。雖然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很渺小,但苑哥總是鼓勵我,讓我相信自己可以變得更好。”


    共度了許多美好的時光?這句話在曲知遙聽來很是不適。她看著柳綿綿,卻不懷疑苑明皙會喜歡她。畢竟苑明皙可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蘿卜,而且柳綿綿的性格與外貌,確實容易讓男人心動。柳綿綿弱小、無助、順從,這些都是苑明皙所需要的。若是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件事,她或許還會心存懷疑,但剛剛去柳家見到那樣的情形後,連她都對柳綿綿動了幾分惻隱之心。所以對於苑明皙會喜歡上柳綿綿這件事,她倒是覺得有可能。


    此時,曲知遙再次看向柳綿綿的樣貌,隻見她不施粉黛的臉上卻是白裏透紅,即使穿著不合體的衣服,也並不突兀,反而有一種慵懶的感覺。曲知遙心中不禁感歎,這柳綿綿真是天生麗質啊!


    想到這裏,曲知遙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她已經很久沒有像柳綿綿這般隨意地打扮過了。如今每次出門之前,她都會按照步驟精心化妝,素顏出門這種事更是不知道是哪百年前的事情了。想到此處,她不禁好奇地問柳綿綿道:“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柳綿綿回答道。


    年輕真是好。


    曲知遙第一次有了這麽直觀的體驗。


    她想到苑明皙昨日發的信息,心中不由得湧起一絲失落。她原本以為那是一種關心,一種惦記,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簡單。他問戒指的事情,或許並不是因為看見她摘下戒指而心情不暢快,而是想要和她確認一下,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否已經不再作數。這種事情,他總是難以啟齒,不願先開口明說。


    想通了這一點,曲知遙的心情略微輕鬆了一些,她輕聲說道:“你還年輕,未來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你不必過於自卑。相信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柳綿綿感激地看著曲知遙,眼中閃爍著真誠的光芒,她認真地回答道:“姐姐,你說得太對了!謝謝你的鼓勵。你看,你今天幫了我這麽大的忙,如果我不回來這一趟,家裏的窗戶封不上,爸爸、媽媽、弟弟都要受涼的。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才好。我也沒有其他特別的能力,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去你家幫你打掃打掃衛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來報答你的恩情。”


    曲知遙連忙擺手拒絕道:“不用麻煩的,我自己可以的,我很喜歡做家務。而且,你每天也是忙碌得很呢。”


    “那,那,這份情我先記下,以後我再找機會感謝你。”


    “不用這麽客氣的。”


    兩個人說著話,就回到了蜜香園。


    “柳綿綿,今晚的事我不會和別人說起的。”曲知遙想了想,還是說道。她回到家裏,就給苑明皙回了消息。


    “戒指我不要了。你方便時,我可以歸還。”


    過了約莫有一刻鍾。


    她收到了苑明皙的回複:不用了。


    曲知遙看著手機屏幕,說不出自己是失落,還是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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