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累了一天的百姓帶著疲倦的身子,在漫天繁星中回家。


    他們白天要從十裏外的九曲河中挑水到石子村,有的人家沒有手推車,隻能靠兩個肩膀一擔子一擔子的往家裏挑水,一天從天不亮開始到星空漫天,也隻能挑個兩趟,肩膀都能磨爛。


    可是盡管如此,兩擔水能幹什麽?隻能澆透一小片的地,且第二天豔陽高照,水分又很快流失。


    西北的環境惡劣,可是一代又一代的西北農人就這樣熬過一年又一年,他們從不知道風調雨順是個什麽年景。


    當整個村子再次歸於平靜之時,原本漫天的繁星,被突然間湧來的濃墨般的雲層遮蓋,雲層迅速聚集,將天空徹底變成了一塊巨大的無邊無垠的黑色幕布。


    風,起初之時輕輕吹拂,帶著些許涼意,但漸漸地,它變得狂野起來,呼嘯著,掠過樹梢,卷起塵土,樹葉在風中劇烈搖曳,飛沙走石。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仿佛能擰出水來。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瞬間將天空照亮,緊接著,雷聲轟鳴,震耳欲聾,閃電和雷聲此起彼伏,豆大的雨點終於稀稀拉拉落下來,逐漸連成線,密集地砸向地麵。


    熟睡的人們被這突然來的雨水驚醒,他們來不及穿上衣服鞋子,赤著腳打開家門。


    當看見如同小溪般從茅草屋簷上不斷流下的雨水時,他們的焦慮,擔憂瞬間轉為巨大的欣喜振奮。


    各家各戶,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全都跑到院子裏,仰起頭來,任憑雨水傾灑而下,打濕他們的頭發臉頰,全身。


    老人們則是跪在地上,朝著天空磕起頭來,他們激動的親吻著大地,用手接雨水喝。


    孩子們如同一隻出籠的小鳥,張開雙臂,在院子裏歡樂的呼喊,奔跑。


    各家各戶,笑聲,歡呼聲,歌聲在石子村的上空交織在一起。


    男人們則是扛起鐵鍬,鋤頭赤著腳,挽起褲腿,就朝田地裏去。


    萬家的人也不例外,尤其是萬老太,透過窗戶看見外麵的雨水,伴隨著閃電,散發出銀白的光,萬老太不可思議的想到白天小福寶的話。


    她趕緊朝萬老二房間跑去,小福寶卻沒有被驚雷聲驚醒,正仰麵躺在炕上,兩個小拳頭高舉過頭頂,兩條小腿如同青蛙一般蜷縮著,睡的正香甜。


    萬老太憐愛的輕輕撫摸小福寶如同牛奶般的臉頰,嘴裏喃喃道:“奶奶的乖寶喲,你這回可是救了邊關的蒼生了,這場雨下的真及時,如今正是抽穗的時候,有了這場雨,大家的口糧算是保住了,乖乖,你真是老天爺派下來拯救蒼生的福星喲,奶奶替大家謝謝你。”


    萬老太在小福寶的臉上輕輕親了一下,這才下炕。


    萬二嫂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委,萬老二已經扛著農具下地去了。


    萬老太臨走前,拍了拍萬二嫂的手,“老二媳婦,你是個有福氣的。”


    這話以前萬老太總是給萬二嫂說,但是萬二嫂感覺這次萬老太說出來的話感情明顯不同。


    萬二嫂怔怔的看著小福寶,又看看外麵的雨水,心中猜測,難道這雨水和小福寶有關係?


    此時田地裏到處都是各家各戶忙碌的身影,他們忙著趁田埂被雨水澆透之際,趕緊去修補,平時這些田埂硬的像一塊僵硬的石頭,如今喝飽了雨水後,土地濕軟,很容易就挖動了。


    有些人家的地地勢低,雨水大量聚集,還需要挖開田埂放水。


    萬金書和萬星辰也扛著農具急火火往地裏去,最近都沒有看見萬星墨,趙氏說萬星墨和別人一起做生意去了,最近總是往家裏拿錢,家裏現在倒是不缺錢了,隻是趙氏做飯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差。


    萬金書到地裏的時候,萬家幾個兄弟已經在幹活了,萬家的地在村裏是最多的,因此忙活的時間也最長。


    “金貴兄弟,要不要幫忙?我看我家的地不需要怎麽打理,都挺好的,倒是你家的都是坡地,這下麵的會不會被淹呀?”


    隔著幾丈遠的距離,萬金書的聲音被雨水的聲音阻隔,聽的並不真切,萬老大扯著嗓子才能回過去。


    兩人交流了好一會兒,萬老大才明白萬金書的意思,但是夜太黑,兩人看不見對方,最後萬老大直接跑過去找到萬金書,才算交流完畢。


    村裏的人從半夜忙活到天亮,雨水下了一夜,總算是慢慢停下來了,天色大亮,太陽也準時的從東邊升起,整個田野在太陽的照耀下,閃著金光。


    勞累了一夜的農人,也三三兩兩的扛著農具,疲憊且興奮的往家裏走去。


    “真是老天有眼呀,做夢都沒想到,咱們邊關能在這個時候下一場這麽大的雨,我這輩子都沒遇見過,回去要好好拜拜列祖列宗,他們終於是把咱們今年的口糧給保住了一部分。”


    “可不是,這麽些年也沒見過這麽大的雨,這雨下的真痛快,我這肩膀終於能歇歇了。”


    “唉,聽說昨天隔壁村的人去挑水,在路上被熱死了,真是造孽喲,這要是多等一天,也不至於送了命。”


    村民三三兩兩的聊著天,踏著清晨的陽光紛紛回家休息去了。


    有了這場雨,大家終於可以安心的睡個好覺了。


    萬家已經做好了早飯,幾兄弟回到家裏,身上一身的泥土,萬二嫂燒了一鍋熱水,兄弟三個在院子裏直接衝洗幹淨,這才回去換上幹爽的衣服。


    院子裏沒有鋪上青石板的地方,此時一個個小水窪倒映著碧藍的天空。


    大白鵝們搖擺著肥碩的身子,踢踏踢踏的跑到水坑裏,直接在水坑裏打起滾來,很快雪白的羽毛上沾滿了泥點子,髒兮兮的,被站在屋簷下的小福寶嫌棄的插著腰指著大白鵝氣哄哄的斥責。


    “大白,二白,小白,你們好髒,以後不準做我跟班,哼!”


    小福寶氣呼呼一跺腳,肉嘟嘟的小臉氣的粉紅,小嘴一撅,扭身朝屋裏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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