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墨擔心他離開期間水鬼會再次傷人,因此在聖女祠門口就與晴宜三人分別,趕回南亭鎮。


    晴宜他們則返回隱士的山洞,和李錫祥商議此事。


    李錫祥聽完他們的述說,歎道:“這位千麵鬼使倒是個有情有義的角色,這個忙我是要幫的。布個祛除戾氣的法陣倒不難,當務之急,是要趕緊去找到那分水斷魂玉,把西山的水道改回來,讓水鬼先回到聖女祠。”


    “這麽晚了,明早再去也不遲。”隱士勸道。


    “這事宜早不宜晚。”李錫祥說,“現在正是多雨的季節,那水鬼雨天能在陸上行走,若再傷人就不好了。而且,水鬼已經上了白澤榜,隨時可能有其他玄師來捕獵她。我這把年紀了,也不願跟同行起衝突。”


    一行人立刻動身,前往齊墨說的藏有分水斷魂玉的水潭。


    他們沿著聖女祠門前那條幹涸的河道往山上走,在林中蜿蜒而行。河道終止在一處山岩腳下。山岩上方隱隱傳來水聲,山壁上有水流衝刷的凹陷,看得出這裏曾經是一道瀑布。


    那山岩高十幾米,十分陡峭。好在,同行的隱士常年在山中居住,練就了一身登山攀岩的好本領。他自告奮勇地先爬上去探路,並放下一根粗麻繩來。


    瑤雪見他如猿猴一般敏捷地攀上山崖,嘖嘖稱奇,雀躍非常。


    晴宜看在眼裏,腿卻有些發軟,問:“沒有別的路了嗎?”


    “旁邊的山坡都差不多,還不如這裏好上呢。”雷陽早就觀察過了,“咱分批上。你和瑤雪綁著繩子就行,我和臨風不需要。”


    早死晚死都是死。晴宜一咬牙,說:“好,那我先上吧。”


    關臨風將粗麻繩繞在她腰間,打了一個登山結,看到她的表情,安慰道:“沒事,我和你一起上。有什麽情況,我會拉住你的。”


    晴宜雙手攀住凸起的山石,手腳並用地往上爬。她爬出一段後,驚奇地發現,她身體的力量和靈活性,都比之前有了很大的提高。她猜想,這也是坎卦石板力量的作用,頓時信心大增,加快了攀爬的動作。


    “慢點,別逞強。”關臨風趕緊提醒她。


    他跟在晴宜身邊,保持著和她相同的速度往上爬,動作穩健敏捷。有兩次,晴宜踏上了鬆動的山石,身子剛一傾斜,他就伸手托住了她。


    晴宜爬到山頂,由衷地對他說了句謝謝。


    山岩上方便是齊墨說的那個水潭。水潭麵積不小,黑夜中幾乎看不清另一側的邊際。


    晴宜伸手捧了一抔水,仔細觀察。潭水清澈寒涼,卻並沒有其他特殊之處。


    等其他人都爬上來時,關臨風已經繞了水潭一周,說:“這裏似乎並沒有特殊的玄氣場。”


    雷陽分析道:“如果齊墨沒騙我們,那就是分水斷魂玉的氣息隻有鬼才能感應到。”


    李錫祥從兜裏掏出一塊玉製的佛牌,念了幾句口訣。


    瑤雪第一個湊過去,緊緊盯著那佛牌。過了半分鍾,那佛牌也沒出現任何變化。她不由問李錫祥:“這個要怎麽看?”


    “沒有反應,不用看了。”李錫祥幹咳一聲,將佛牌收回口袋,“這佛牌裏是我救下的一個小鬼,跟了我許多年,向來十分聽我的話。但現在,我召喚,它也不肯出來。可見這地方確實有鬼十分懼怕的東西。”


    “一塊玉佩藏在這麽大的水潭裏,還一點氣息都感應不到。這可不好找。”隱士擔憂道。


    “隻能靠眼睛看了,慢慢找吧。”關臨風當機立斷,“瑤雪,把你的防水手電借我。”


    說話間,他已經脫了外衣扔給雷陽,跳下水潭。


    潭水雖然清澈,但天色太黑,即便有手電照明,也難以看清潭底的情況。關臨風不得不潛入水中,用手在石頭潭底一點一點摸索。


    那水潭是處活水,表麵平靜,水底卻是暗流湧動。潭水又是冰冷刺骨。這般在水中尋物,十分消耗體力。


    關臨風第三十七次浮出水麵時,已經是臉色青灰,口唇發紫。但他隻是靠著潭邊一塊石頭歇了半分鍾,喘勻了氣,便打算再次潛入水中。


    雷陽一把拉住他胳膊,不由分說將他從水中拖了出來,罵道:“你這樣子潛下去,等下還上的來嗎?”


    李錫祥也勸道:“欲速則不達,歇一會兒吧。”


    晴宜在兜裏一陣翻找,終於翻出兩塊巧克力,遞給關臨風。關臨風的手有些發抖,連剝巧克力包裝紙都十分困難。晴宜趕緊接過來,幫他剝開。


    雷陽在一旁看著,皺眉道:“你歇著,換我下去。”


    “你身上有傷,不能見水。”關臨風卻不同意。


    “要不讓我來試試吧!”晴宜打斷了他倆的爭執。


    關臨風和雷陽同時露出懷疑的神色。


    “不就是在水裏找一塊玉嘛。我遊泳還不錯的。”晴宜說著,就開始活動熱身。


    “你一個女孩子……”


    晴宜不等雷陽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你看不起女孩子是不是?”


    “我們是關心你。”關臨風無奈道。


    “我知道的。”和關臨風說話,晴宜的態度立刻溫和了許多,“但現在,你們倆一個有傷在身,一個體力透支,而水鬼小姐姐隨時可能出狀況。時間緊迫,我雖然還不算玄師,也該挺身而出,不是嗎?”


    “好姑娘!”李錫祥豎起了拇指,也幫晴宜說話,“晴宜如今也算半個我輩中人,又有坎卦石板的力量護體,下水尋玉應該不會有問題。”


    他這樣說了,關臨風和雷陽自然不好再反對。


    雷陽難得誇獎了一次晴宜:“看不出你平時咋咋呼呼,關鍵時刻還挺有擔當。”


    關臨風看晴宜的目光裏也多了幾分欣賞的味道,囑咐道:“多當心。”


    晴宜脫下鞋襪,坐在譚邊,剛把腳伸進潭水裏,就冷的打了個哆嗦。然而,她豪言壯語都已經放了出去,此時退縮太沒麵子,隻能咬牙跳進水裏。


    她真正開始在潭底摸索時,才完全體會到這個事情的難度。


    潭底暗流湧動。她需不停地調整姿勢,以防被水流衝走。


    潭底的石頭凹凸不平。她每摸到一處凸起,就要拿手電照一照,看是不是玉佩。在水底睜眼的次數多了,她的眼睛也十分難受。


    她才找了幾分鍾就開始疲憊了,心裏不由感歎:關臨風居然能這樣持續找兩個小時?他們這些自幼修行的玄師,身體素質是真的好!


    身體素質很好的關臨風此刻卻如坐針氈。他看著晴宜嬌小的身影在水潭裏浮浮沉沉,心裏十分內疚,勉強坐了一會兒,就執意重新下水,讓晴宜回岸上休息。


    晴宜卻不肯,堅持說她既然已經下了水,不如兩人一起找效率更高。


    關臨風拗不過她,隻能同意兩人分頭尋找,輪流休息。


    東方天際出現曙光的時候,疲憊不堪的晴宜終於在兩塊石頭的縫隙中發現了一片藏起來的墨玉。


    那玉是一種透亮的黑色,形狀有些像“逗號”。晴宜想到,齊墨說這分水斷魂玉有一對兒,那這個形狀和顏色,應該是陰陽雙魚中的陰魚。她覺得有戲,趕緊喊關臨風來幫忙鑒定。


    “應該就是這個!”關臨風仔細端詳了一會,說:“這玉佩有改換河道的能力,它旁邊那兩塊石頭也是刻意布置的,似乎是個什麽法陣。我不確定直接把它拿出來,這片水潭會不會出現什麽變化。你先上岸去,我來拿。”


    這一晚過去,晴宜跟關臨風之間已有了幾分並肩戰鬥的情誼。她聽到這話,立刻就問:“那你怎麽辦?”


    “我好歹是個玄師。”關臨風勸她,“我一個人脫身更容易些。”


    晴宜聽他這麽說,隻能同意。她一步三回頭地回到岸邊,剛出水麵,就被瑤雪用外套裹住。


    “這是找到了?”雷陽問她。


    晴宜點點頭,眼睛一直緊盯著水潭中的關臨風。


    關臨風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潛入水中,用兩根手指夾住石峰中的玉佩,輕輕一提,把玉佩夾了出來。


    水潭內像被丟人進了一枚炸彈,驚天動地地翻攪起來。


    潭水翻滾著匯成一股洪流,衝出山崖,飛流直下,注入山下幹涸的河道,激起雪浪般的水花,如飛珠濺玉般美麗。


    這難得一見的壯麗奇景中,晴宜卻隻注意到,關臨風跌進水潭中,身不由己地被洪流推向山崖了的方向。


    她大喊著關臨風的名字,往水潭衝過去。


    雷陽動作更快,已經撲到潭邊,伸手去抓關臨風。但水流太急,關臨風離岸邊又遠,他一把竟抓了個空。


    晴宜腦中一片空白,幾乎可以預見下一刻將要發生的悲劇,卻絲毫無力阻止。


    就在她驚慌失措的時候,她突然感到李錫祥扣住了她的手腕。隨即,一道醇和剛勁的玄氣被注入她體內。


    那玄氣行走極快,像一個策馬疾馳前來傳達召集令的傳令官,所過之處,把藏在她體內的坎卦石板力量紛紛喚起。最終,千軍萬馬匯成一支雄兵,以戰無不勝之勢衝出她的身體。


    關臨風的處境已危險至極。他半個身體都被衝到了懸崖外,眼見就要墜落崖底。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潭水突然停止了翻滾。那要把關臨風推下懸崖的洪流也瞬間停止了流動。


    關臨風反應極快,立刻伸手抓住山崖上一塊凸起的石頭。


    雷陽和隱士拽著他的胳膊,把他從懸崖邊拉了上來。


    幾乎就在這同時,像定格魔法消失了一樣,潭水和瀑布又激烈地奔湧起來。


    晴宜隻覺得眼前發黑,雙腿軟的再也站立不住,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向後倒了下去。她失去意識前,依稀聽到李錫祥自責的聲音:“是我心急了。剛才我見小關要掉下懸崖,立刻想到借坎卦石板的力量阻住水流,卻忽略到晴宜的承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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