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二月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候。


    議事廳外,一陣寒風吹過,關臨風微微皺眉,緊了緊右手的袖口。


    雷陽雙手揣兜,正原地蹦躂著取暖,看見他的動作,問:“手腕又疼了?你別在這兒吹冷風了,去那邊小賣部和瑤雪待著唄。要是有什麽事,我叫你們。”


    關臨風搖搖頭:“這議事廳的牆估計做過處理,能阻隔玄氣場。我站在這裏也隻能勉強感應到木靈,再遠就沒辦法了。”


    “現在你感應到什麽了?”雷陽饒有興致地問,“裏麵又沒打起來,一群人圍著圈說話,你那木靈還帶竊聽功能?”


    關臨風假裝沒聽懂雷陽的揶揄,隻說:“聽不到聲音,也能感覺到壓迫感。屋裏好些人玄氣場波動得厲害,說明情緒非常激動,隻怕聊得劍拔弩張了。”


    雷陽安慰他:“打嘴仗是晴宜的強項,王越和她對上,不一定誰吃虧呢。”


    “三大家族是什麽公平公正的辯論賽評委嗎?”關臨風苦笑,“嘴厲害說不定反而要吃虧吧。”


    兩人說話間,議事廳的門打開了。


    一群被叫來問話的年輕人魚貫而出。


    晴宜也在其中。她和林琅說著話,看見關臨風和雷陽,立刻和林琅告別,一溜小跑來找他們。


    王越被她的動靜吸引,也看過來。


    雷陽抬手跟他打了個招呼。


    王越臉色陰沉,微微點了下頭,算作回應,然後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三人目送王越等人走遠。


    雷陽忍不住笑道:“可以呀,看這情形,王越吃癟了吧?關臨風還擔心你應付不來,我就知道比嘴皮子你沒問題!”


    “也是險勝。”晴宜撇撇嘴,“王老太君拉偏架有一手的,還好有師父給我撐腰。”


    三人去小賣部叫了瑤雪,一起回明滅峰的住處。


    路上,晴宜細細跟他們講了剛才議事廳裏的事。


    瑤雪掐著手指算道:“上回王運達找人在樹林裏堵你和臨風,弄壞了蝕月碧蟾,被扣了五十點功績,罰關禁閉一個月。王越這次惹出這麽大的事,才扣三十點功績,外加重修一門家規課?”


    “是啊,而且王越能接到的任務多,功績掙得快,三十點估計一年就掙回來了。”晴宜也忿忿不平,“這一趟死了兩個人,王越多少要負點責任吧?死的王連豐可也是王家子弟!王老太君就這麽輕輕揭過,未免太偏向王越了。”


    雷陽早已打聽清楚這些人的背景,聽到這話,便冷笑道:“王連豐是旁支子弟,父親早亡,隻有一個沒什麽勢力的寡母,他本人也沒什麽修行的天分,本就是三大家族最不得誌的那類人。梁雲更是個外姓的孤女,才拜師林家兩年,不僅背後沒依靠,連個幫她發聲的朋友都沒有,唯一能替她鳴不平的林琅也是個話語權不高的旁支子弟。在王家這些族老眼中,他們怎麽能和王越這種嫡宗出身、有可能成為家主接班人的精英相比呢?”


    關臨風也是搖頭:“三大家族如今的管理方式,既保留了傳統的宗族體係,又增加了現代管理學的績效評價係統。每個子弟都要被放在秤上衡量,比較血緣親疏,還要比較誰能給家族帶來更多利益。每個人都被明碼表明了‘份量’,哪裏還有公平可言呢。”


    “也怪我。”雷陽歎了口氣,“那天我不放林琅和梁雲走就好了,至少梁雲不會死。”


    “這和你沒關係。你也沒法預知後來的事情。”關臨風拍拍他的肩。


    “是啊,應該負責的是姽嫿和王越。”瑤雪也安慰道。


    大家勸了雷陽一會。雷陽心情平複後,又提醒瑤雪和晴宜:“說到王越,你們最近可要當心點,尤其是晴宜。”


    “他也不是今天才不喜歡我們的。”晴宜不以為意,“再說,他剛被處罰,難道這時候還敢做什麽小動作嗎?這不是頂風作案嗎?”


    “正是因為他剛被罰,你才要當心。”雷陽搖搖頭,顯然是覺得孺子不可教,但還是耐著性子給她分析,“你覺得他被罰的輕,王越可不這麽想。他那麽要臉的一個人,被罰去家塾和一群五六歲的小孩兒一起上家規課,一定覺得受了奇恥大辱。這筆賬,他肯定要記在你頭上的。”


    “好吧。”晴宜隻擔心了一下,又樂觀起來,“師父讓我明天去海樓峰棧道找他,說要給我上下一個階段的課程了。有師父他老人家在,諒王越也不敢怎麽樣吧?”


    翌日一早,晴宜就翻山越嶺來到海樓峰,在登山棧道上找到和李錫祥約定的位置,靜候開課。


    冬天夜長日短,此時天還沒有大亮,晨嵐初起,夜露未消,四周一片冷寂。


    關臨風把她爬山時摘掉的帽子戴回她頭上,問:“冷不冷?”


    “有一點。”晴宜縮了縮脖子,下半張臉都藏進圍巾裏,隻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你也冷吧?我都說讓你不用陪我來了。”


    “我不冷。”關臨風微笑道,“反正我也睡不著了,不如送你過來,就當晨練。”


    他其實還是擔心王越等人報複晴宜。晴宜上課時有李錫祥看著,不會出什麽事,但來回路上就不好說了,萬一重陽節那天的事情再次上演呢?


    “你們到得挺早啊。”李錫祥按時前來,遠遠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臨風也來了?”


    晴宜和關臨風迎上去向他問好。


    李錫祥先關心了一下關臨風的身體,又問他對巽卦石板力量的控製情況,並給他提供了一些指導建議。


    這般聊了一會兒,關臨風便識趣地說:“聽您一席話,我受益良多,對如何使用石板力量有了些新的想法。我去陳家山莊的演武場試試,不耽誤你們上課了。”


    玄師講究師徒傳承,尤其晴宜這種,算是李錫祥的入室弟子,通常師父會拿出本門的核心秘法仔細教導,是非常忌諱旁人知曉的。


    李錫祥卻笑著拉住他,邀請道:“去演武場有什麽著急的?不妨先去看看我給晴宜布置的‘課堂’。陳明景和王趣幫我弄了好幾天呢,多個人去參觀一下,也不枉他們辛苦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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