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府一片其樂融融,淩家則是一地雞毛。


    淩沉回府說了即將離京的事後,淩老夫人頭一個不答應,“這怎麽可能,沉兒,我們才回京四年,這怎麽……又要走了!”


    “我要進宮,我現在就要進宮去見知嫻,你姑母肯定有辦法把咱們一家人留下來的。”


    淩沉皺緊眉頭,“祖母,長公主殿下的案子平反了,陛下如今留我們一命,已經是開了大恩。”


    淩老夫人哭個不停,滿是皺紋的臉上都是淚水。


    “可是你二叔現在還癱著,如此長路,我們一家人可怎麽走啊!”


    此次離京,也許到淩沉死去,都不會再回京了。


    也許淩家後輩們,如有讀書上進懂事的,能再光複淩家門楣,至少如今,淩沉已經盡力了。


    淩老夫人臉上再也沒了前些日子的囂張跋扈,陳氏還懷著孕,她擰緊眉頭,“夫君,此事可會對我……陳家有所影響?”


    陳氏娘家隻是京中一小吏。


    明安帝並未牽連。


    淩沉看著妻子笨重的身體,於心不忍,“你若不願,我可寫一封和離書,放你回陳家,自此天高路遠,你也不必隨我一同去受苦。”


    說罷,陳氏眼淚就掉了下來。


    “夫君,妾身還懷著身孕,不會離開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淩老夫人懸著的心,這才落地,她伏在桌案上愴哭著,“我這是什麽命啊。”


    淩家起起落落,淩沉心中都已無甚波瀾,事到如今,淩家幾人還能活著已是萬幸。


    淩老夫人驀地來了精神,“我去找薏兒,薏兒和謝大人訂了婚,薏兒肯定有辦法讓咱們留下來。”


    淩沉喝止:“夠了,祖母,事到如今,難道您還想要牽連二嬸和薏兒嗎!”


    淩老夫人拍著大腿,“我這也是沒辦法啊,莫非你要讓我眼睜睜看著你二叔在半途病垮嗎!”


    淩沉閉了閉眼,他盡量平穩著語氣,“今晚收拾東西,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馬車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


    淩老夫人又不甘地哭出了聲。


    可就在這時,院子裏突然衝進來了淩若然,淩若然懷裏還有個包袱。


    “大哥,祖母!”


    淩老夫人一愣,“若然?”


    陶府如今已經被抄了,陶書陵自焚的消息傳來後,淩若然當即如雷劈中一般,她在府裏等了許久,確認陶書陵身亡後,又傳來了蕭舟薏平反的消息,淩若然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淩若然趕在羽林軍來陶府抄家之前,收拾細軟連忙逃了出來。


    “祖母,大哥,這可怎麽辦啊?陶書陵死了,我……我不知道該去哪,我不想死。”


    淩若然是當年蕭舟薏案子的知情人之一,陶書陵算是其中主謀,淩若然逃不出一死。


    淩沉與淩老夫人都沒有說話。


    淩若然抱著包袱,跌坐在地,痛哭出聲。


    “大哥,祖母,我不想死啊,我跟著你們一起離京好不好,我……我不能被抓住。”


    淩若然臉上蒼白一片。


    淩老夫人麵露不忍,“若然,這事沒辦法了。”


    淩家如今不可能再幫著淩若然逃跑,萬一要是被陛下查了出來,等待淩家的……可不止是簡單的被貶了。


    淩沉閉了閉眼,“我隻當做你今晚沒來過。”


    淩若然聲音淒厲,“大哥!”


    淩沉轉過身,“你走吧。”


    淩若然無助地哭著,見大哥和祖母當真不幫她了,淩若然站起身,“祖母與大哥當真是無情,我走了,至此一別,日後我就不是淩家女了!”


    淩沉眼中落下一淚。


    淩若然是他親妹妹,淩沉於心不忍,隻能選擇不看。


    淩若然轉身就要走,可就在這時,淩府外衝進來了許多羽林軍。


    “奉命捉拿罪臣家眷淩若然,還不趕緊出來!”


    淩沉麵色大變,立即趕了出去。


    前來抓人的,是如今殷陌的下屬。


    淩沉麵色難看至極。


    有眼尖的將士看到後麵躲著的淩若然,立即道:“人就在那,還不趕快去捉拿歸案!”


    淩若然跑也跑不掉,很快就把緝拿了。


    淩若然大喊:“你們別碰我!”


    淩沉往前走了幾步,他沉聲道:“她是什麽刑罰?”


    “陶書陵犯的是謀殺公主重罪,其家眷一同處死。”


    淩老夫人臉色慘白跌坐在地。


    淩若然大哭:“我知道錯了,就饒我一命吧。”


    陳氏扶著肚子,她不停吞咽著口水,一臉恐懼。


    淩沉望著祖母,又看著眼中含淚的陳氏,想到還在屋中癱著的二叔……


    淩沉眼眶通紅,他看向淩若然,“若然,去吧。”


    淩若然尖叫一聲,很快就被帶走了。


    淒厲的喊叫聲傳遍了淩府。


    數月前,淩若然還是京中鼎鼎有名的才女,而今就成了階下囚。


    淩沉雙手覆麵。


    他無顏麵對地下父母,他是個無能的哥哥,隻能眼睜睜看著淩若然被帶走,而什麽都做不了。


    淩老夫人經這一遭,徹底被嚇到了。


    她再也不敢提什麽去找淩知嫻求情的事。


    現在,能或者就已經是最好了。


    淩沉獨自走進夜色當中,他回了自己書房,他從桌下取出了蕭舟薏的畫卷。


    他低低笑著,有淚水從他眼角滑落。


    舟舟,當年害了你的人全都下場淒慘。


    如今你冤屈得以洗清,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寧吧。


    淩沉伏在桌案上,肩膀不停顫動著。


    此去離京,若是陛下恩賞,也許淩家還能活下去……


    若是陛下下了狠心,淩家此去一行,也就徹底斷了後。


    淩沉搖搖晃晃站起身,驀地,他吐出一口鮮血。


    紅意暈髒了蕭舟薏的麵龐。


    淩沉這一夜又哭又笑,情緒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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