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笑,那笑容像是沐浴著陽光,溫暖的能融化隆冬白雪。


    他總在貼完對聯後會抱起自己,後退兩步看了看,誇讚一聲,“我們家晚晚真棒”。


    年三十他也會親自下廚,做出一桌家人愛吃的年夜飯,會教她包餃子,然後跟她說著那些悠久又神奇的故事。


    可這樣溫柔的一個人,最後卻走得決絕。


    “晚晚,晚晚……”


    臉上突然一陣冰涼,慕念晚恍然回神,慢慢聚焦的眼底浮現男人擔憂的俊顏。


    她還有些不知所雲,目光呆呆的看著。


    “怎麽了,不舒服?”


    她的臉色很蒼白,剛才喚她也沒反應回頭就見她一副似要暈倒的模樣。


    也不知是不是外麵太冷,凍著了。


    慕念晚搖頭,將心底那要將人絞殺的痛藏住。


    有什麽落到臉上,再看去,蕭瑟的天空竟飄起了細碎的白雪。


    “下雪了。”她伸出手,小小的雪花落在掌心還未看清模樣就已經融化。


    海城幾乎沒怎麽下過雪。


    有記憶以來的一次還是小時候。


    那時的雪很大,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個城市下雪。


    下了厚厚一層,她貪玩為此還感冒了,被訓斥了一番。


    那時,她知道就算被罵,所有人都是愛自己的。


    霍靳深聞言也看了看,天空飄蕩著朦朧的一層白,像是畫境裏描摹出的一樣。


    他將女孩護在懷裏,看著她溫和寵溺的笑了笑,“喜歡雪?”


    看著模樣該是喜歡的。


    然而,令霍靳深意外的是她卻搖了搖頭。


    從他懷裏掙紮著出來,隻是道:“回去吧。”


    霍靳深看著已經轉身朝車旁走去的背影,一雙深眸鎖著。


    剛才,她是在想誰?


    兩人從東雲海出來直接回了老宅。


    吳伯還在準備年夜飯,老爺子在廚房裏交代著什麽。


    兩人討論熱烈,倒沒怎麽注意開回的車。


    慕念晚從車上下來,沒有進去,而是對下車的男人說:“你先進去,我去個地方。”


    霍靳深剛要去牽她的手頓住,眸色深諳的看著從剛才就懷有心事的女人,“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就行。”


    慕念晚拒絕,說著朝著停在院子裏的另一輛車走去,並且從自己隨身的包裏拿出了車鑰匙。


    儼然,她一早就準備了還要出去,卻在從東雲海回來時半字未提。


    是想要見什麽人,而他不方便跟著嗎?


    霍靳深想到那個曾經出現在醫院,親密喚她晚晚的男人。


    拉開車門的手被拽住,慕念晚回頭,看著跟過來的男人,容色很淡,“還有事嗎?”


    “我送你。”他微沉著眸,沒有太過強烈的言辭,但就是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氣勢。


    “不……”


    “下雪了,你又沒怎麽開過車,不安全。”


    她確實開車少,再加上下雪路況不會太好。


    可慕念晚不想。


    “我慢點……”


    “是想要見什麽人,不想讓我見嗎?”不待她說完,男人淡然的詢問,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瞳緊鎖住她,像是要將她給洞穿了。


    慕念晚一怔,手指蜷縮了起來,背抵著車門,偏過頭避開他深凝的眸。


    “我隻是去一個地方,很快就回來。”


    他笑,眯了眯眼,“既然這樣,那我送你。”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大年三十,有什麽地方是非要去的?


    霍靳深想不出。


    心頭翻湧著怒火,但他沒發作,隻是堅持的將她堵在車門和自己之間。


    從東雲海回來她臉色就不怎麽好,一路上也格外沉默。


    此刻被男人逼著,連帶的情緒也變得惡劣。


    她撥了撥自己的發,厚厚的羽絨服好像都抵不住外麵的嚴寒。


    “霍靳深,你能別什麽事都要插一腳嗎?”她看著他,目光冷漠又涼薄,“我不想你跟著,我就想一個人待一會也不行嗎?”


    她語氣很輕,但透著煩躁。


    今天是大年三十她不想吵架,可他的又強勢逼迫,那點強壓的情緒就有些控製不住。


    霍靳深徹底沉了眸,拽著她的手猝然用力,像是要將她的骨頭都給捏碎了。


    “小姐、姑爺,回來了怎麽都不進去?”


    出來扔垃圾的吳伯見到兩人困惑出聲。


    又見慕念晚身後的那輛車,像是知道了什麽,恍然一下,“是要去荊山嗎?”吳伯將垃圾袋先放到一邊,“小姐你等下,老爺子剛準備了一點先生生前愛吃的,你等會一起帶過去。”


    霍靳深目光震了下,那句生前像是一根針,悄無聲息的紮了他一下。


    拽著她的手不自覺的就鬆了鬆,連目光都瞬間柔和下來。


    荊山,在海城城郊,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片墓地。


    像是知道她是要去做什麽,霍靳深帶著幾分歉意,輕輕將人撈到懷裏抱住,擋住風雪,“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要去……”


    後麵的話因為懷裏女人陡然僵硬的身體而打住。


    慕念晚被他抱著,好一會都沒說話,吳伯提著東西出來,裏麵還有香蠟紙錢。


    霍靳深去接的,吳伯去丟垃圾,而他沒再逼問什麽,但態度擺在那。


    到底日子特殊,又是在老宅她不想引起爺爺的注意。最後還是開了他的車去了荊山墓園。


    去的路上,她讓他在一家花店外停車,挑了一束桔梗。


    霍靳深看著她懷裏那小小一朵的花束,目光凝了凝。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麽開口。直到抵達山腳下。


    慕念晚一手抱著花,一手要去拿食盒時被男人捷足先登。


    她看著沒動,猶豫了下開口,“你,能不能就在這裏等我?”


    男人矜貴俊雅的麵容瞬間就沉了下來。


    落在食盒上的手指捏了下,忽而淡淡勾唇,冷冷一笑,“霍太太,你是覺得我現在還沒資格去祭拜嗎?”


    他嘴角含笑,眸色卻很冷,一瞬不眨的鎖定著她的眼睛,溫淡的眉眼勾勒出幾分嘲弄和涼薄。


    慕念晚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有些也無從說起。


    隻是蒼白著一張臉,茫然又無措。


    那小模樣像是一隻備受欺負的小獸。


    霍靳深緊抿薄唇,盯著她受了委屈的泛紅的眼眸,那些煩躁的情緒就生生的被壓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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