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晚有瞬間的晃神。


    想到回來時停放在院子裏的車,張嘴下意識的想要說什麽,最後卻又什麽都沒說。


    隻是對程媽道:“你讓他們先吃,我不餓。”


    程媽頓了下,回答:“先生帶著小少爺在外麵解決晚餐,晚飯我隻準備了太太一個人的。”


    慕念晚垂下的眼眸抬起。


    程媽就又道:“大小姐過來了,來得挺突然的,先生一早就回來就是為的去接大小姐的機。”


    而且回來就讓自己給太太準備衣服,可兩個小時前卻突然又不讓自己準備。


    隻是讓她給太太準備晚飯。


    程媽看著她有些素白的臉,想安慰兩句,卻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麽。


    畢竟不清楚兩人到底是因為什麽鬧矛盾。


    隻得道:“先生大概是以為你不舒服,這才沒讓通知您。”


    “昨天您沒什麽胃口,先生今早還特意叮囑我給您做些開胃的食物。”


    這些話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程媽就隻見她衝自己淡淡道:“程媽,你先下去忙吧,”


    程媽還想幫先生說幾句,可瞧著她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又見她已經轉過身盯著筆記本像是在忙工作,也沒敢再開口。


    輕歎一聲過後,退了出去。


    房門被關上,慕念晚怔怔的看了前方好一會,抬起雙腿將臉蛋埋在膝蓋上……


    那一晚,霍靳深和叮當沒有回來。


    慕念晚一個人在小陽台上待到第二天清晨。


    時間雖然走向三月,天氣回暖,但晝夜溫差也大。再加上昨晚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絲絲雨滴飄來,帶著寒涼。


    慕念晚醒來時,渾身都是涼的。


    她卻像是沒什麽感覺。


    從椅子上起來,卻因為維持一個姿勢太久,雙腿早已經麻木。


    人還微站穩,就狠狠的往地上栽去。


    好在每個房間都鋪了厚厚的地毯,這一下不至於摔得多嚴重,但疼是肯定的。


    慕念晚雙手撐在地上,五指微微蜷縮了下,剛要撐起身,房門就被敲響。


    門外傳來程媽的聲音,“太太,您起來了嗎?”


    聽聲音有些擔憂和急促。


    “嗯。”慕念晚應了聲,聲音有些沙啞,不說話還說,一開口才發覺帶著絲刺痛。


    聲音不大,但到底還是被程媽聽到。


    “程媽,你進來吧。”


    得到允許,程媽推門進來。


    進去就見慕念晚端坐在床尾,身上還是昨天那身衣裳。


    這是一晚上都沒睡?


    程媽不由皺眉,但沒過問,隻是道:“太太,外麵有人吵著要見您,說您要是不見她,她就不離開。”


    慕念晚皺眉,問:“誰?”


    程媽猶豫了下,道:“賀太太。”


    東雲海,暴雨侵襲……


    冰冷的鐵門緊閉,秦玥渾身都濕透了,可她像是不知道寒冷,手裏緊緊捏著一個本子,也被雨水打濕。


    她沒有像先前那樣用力拍打鐵門,隻是站在原地,安靜的像是失去了靈魂的傀儡一般。


    慕念晚打著傘出來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瞳孔狠狠縮了一下,她過去,讓人打開鐵門,身後已有保鏢將手裏的傘撐在了秦玥頭上。


    秦玥像是看不到其他人,眼底隻有她一個。


    她看著她的目光沉痛又懊悔,整個人像是被極致的痛苦席卷著。


    張嘴想說什麽卻沙啞著嗓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到最後隻能幹澀的叫出她的名字。


    “念念。”


    慕念晚握著傘柄的手指猝然一緊,指甲都要掐進掌心。


    她愕然的看著秦玥,嘴角卻勾起了諷刺的弧度。


    那是個從她四歲開始就不曾再聽到過的名字。


    那是除她和父親之外再不會有人呼喊的名字。


    慕念晚凜著雙眸,視線卻落在了她手裏熟悉的日記本上。


    所有的錯愕和困惑像是被點醒。


    明白了為什麽她會如此失控又失態的出現在這裏。


    心底那點點的熱再度散去,她重新抬頭看向她時,又恢複成了以往的冰冷,“聽說賀太太要見我,是有什麽事嗎?”


    “不過,我不覺得我現在跟賀太太還有什麽事可以說。”


    不等秦玥開口,慕念晚兀自冷靜又道:“賀太太,慢走不送。”


    如果她是來懺悔的,那麽她來錯了地方。


    如果她是來道歉的,那她更沒必要。


    她欠的從來都不是她。


    秦玥見她連跟自己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心更是痛的無以複加。


    她想要解釋說她不知道,她不清楚那些。


    當初她父親並沒有跟自己解釋過那些。


    如果他說了,她不會做得那樣絕情。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她不是真的那麽白眼狼。


    她以為是他故意隱瞞才導致丈夫孩子的死亡,而最後她卻還跟害死他們的仇人在一起。


    她當時才會那樣的失控,不顧一切,不惜傷害另一個女兒也要離開那個家。


    “念念,媽媽不知道,媽媽不是真的要傷害你們,我當時……”


    “賀太太,你覺得你現在說這個還有意義嗎?”慕念晚冷聲打斷。


    冰冷的雨水從傘尖滑落,有些濺到她的身上,侵透她的衣裳,冰冷的卻不及此刻她看著對麵女人的目光來得寒涼。


    不是所有的錯都可以以一句不知道抵消過去。


    不知道為什麽不去問清楚?


    既然不知道為什麽還固執的認定是對方。


    一個在得了抑鬱症的前提下,在最後都願意用自己生命去守護她的男人,為什麽直到他死的那一刻她都不曾反思過往是否存在她所謂的“不知道”。


    但凡她對父親有那麽一分真心,她都不會在最後還拒絕自己的哭求不來參加父親的葬禮。


    她不願意原諒的從來都不是這麽多年她放棄自己,而是她對一個用著生命去愛她的男人的殘忍。


    “你一定沒有見過我父親被撞得麵目全非的樣子?”


    慕念晚低低的開口,目光有些幽深,像是陷入某段回憶當中。


    “你知道當我趕去醫院看到的是什麽?”她問。


    秦玥沒說話。


    不知道是不知道說什麽還是說不出什麽。


    而慕念晚也沒有等她回答的意思。


    她往前走了一步,手中的傘卻是往後挪,恰好讓雙方可以完全的看進對方的眼底。


    她眉目冷得很,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渾身是血,麵目全非,手腳都是扭曲的。”


    “爺爺阻攔我去見,可他是我的父親我又怎麽可以不去見他最後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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