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晨曦忽然睡不著,從迷糊中恢複神智,夜已深,聽見一輛汽車從白鶴路開過,空調嗡嗡嗡。


    他扭過頭,敏敏蜷在他身邊,一動不動,溫熱的鼻息輕輕吹到他的胳膊上。


    木晨曦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挪開,自己翻身下了床,拿上紙和筆,輕輕去了外麵。


    【……這幾個月的日子過得像一場夢,原來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忽然降臨,現在夜深人靜,一個人坐在屋裏寫點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她在裏麵睡著,睡得很香。】


    【……生活本來在穀底,但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好像我的日子也漸漸地好了起來。有時候想想,十年二十年的,似乎會像白駒過隙一樣過去,但到了那個時候,人生又會是什麽樣子呢?我原以為,除了我迫切想做的事情以外,不會再去想關於感情的事情,雖然偶爾想象過,跟自己說,等以後事業做起來了,再慢慢找個合心意的。】


    【可是,在人生艱難的時候,她來了,雖然最開始並沒有心動。她是個長得很美的人,可是一開始並不喜歡她眼神裏的那份憂鬱。我知道我自己對待人生其實並不平靜,看到她的時候,隻以為她會就那樣百無聊賴地活著,了無人氣空空蕩蕩地活著,我並不喜歡那種了無人氣的感覺……】


    【……原以為我隻會喜歡那種跟我一樣暴烈而不平靜的女人,但漸漸發現她的心並不是她的溫婉外在所表現出來的樣子。我逐漸變得開始在意她,在意她的樣子,在意她每天有沒有按時吃藥,有沒有遇到什麽開心的事情,漸漸的在她明目張膽的直爽下沉溺其中而無法自拔。】


    【……趙哥說引力波可以無視兩個宇宙的距離,有一回和鷺姐閑聊,才知道趙哥也在琢磨弦理論中的多宇宙問題。他們說微動方程很難找出解析解,隻能用已知物理常數去推導方程的近似數值解。鷺姐說這項研究可能一輩子都沒有什麽希望,但是趙哥還是會做下去,事情就是這樣的,有可能終老一生也做不成,但還是得去做。我覺得他們應該是可以做成的,畢竟敏敏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也從平行宇宙裏獲得了很多慰藉。每次看到她在樓頂上給她的宇宙發送消息的時候都會覺得很心動,那種時候,她臉上的古典溫婉就散去了,變成一副活潑少女的樣子來。】


    【……十年不長,我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雖然過日子的時候覺得很漫長,但是到了此時此刻,回望過去的十年,仍是覺得白駒過隙。】


    【有時候聽著她在身邊毫無邏輯的喋喋不休,從癡癲怨怒說到人生悲苦,幾個小時又幾個小時,但對我來說好像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和她的好比起來,她的不好又算得了什麽呢?她是個大家閨秀,心懷很寬廣,隻是命運對待她並不是很友善。】


    【……好好照顧她吧,人要有擔當,何況她已是全心全意。】


    【就像史鐵生說過的,“艱苦的生活需要希望,鮮活的生命需要愛情,數不完的日子和數不完的心事,都要訴說。”】


    【人生漫漫,不過爾爾。】


    【今天她寫歌了,開心的。敏敏啊,希望你能飛多高飛多高,不虛此行,不枉此生。】


    ……


    早上鍛煉的時候,方敏抒發現老公練習起他那搬磚技巧像一匹野馬一樣,一會兒時間就汗流浹背。


    她看在眼裏,心裏愛意橫流。


    以前在舞台上唱著那些情歌,自己卻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憧憬當然是憧憬著的。


    少女懷春也有過。


    但那些印象都很模糊,不像曦木那麽具體、那麽純粹,那麽可靠。


    她想,我沒了方家的背景,不過就是一個唱歌不錯的普通姑娘。


    有背景的時候,身邊一樣有男同學圍著團團轉,眾星捧月一樣把她圍在中間。


    那時候雖然也羨慕人家花前月下,但她一個也沒選。


    氣質這種東西想起來很玄,她無法判定人的好壞,但沒有吸引她的氣質,一個人的好壞當然也無從談起。


    何況從小念著家學長大,自小就知道婚姻是家族責任的一部分。雖然後來在華中的現代教育又宣揚愛情自由,自由是自由了,族規沒明說不能自由嫁娶,但族規說受了家族的蔭蔽就應該承擔家族的責任。


    所以她沒有沉溺在那種眾星捧月的感覺裏,也沒有起好奇心去調查那些追她的男生,再加上自己有隱疾,索性覺得,等著長輩安排也沒有什麽不好。


    不過,她大學時候仍是對一個叫燕冬的男生動心過,那男生是作曲係的,她認識這個人是在音樂史的大課上。


    文文弱弱瘦瘦高高的一個男生,眼睛清亮,中短發,皮膚又白皙。那天是她去遲了,隻剩最後一排有位置,燕冬坐最後一排是為了方便幫室友應付點名,後來老師點名,她就認識了他,問他,“你幫室友答到啊?”


    他點點頭。


    她猜測著問,“那你叫燕冬?”


    “是的。”


    她笑笑,“我猜的。”


    那時她對他好感頗多。


    燕冬玉麵心冷,總是出現在圖書館的一個固定位置上。


    後來方敏抒發現他在音樂平台上有好些獨立作品,就越發注意他,以及他寫下的那些幹淨的歌詞,還有許多令人平靜的純音樂。在音樂學院這種地方,真有才華的男生也不怎麽會缺女生追,而燕冬沒什麽緋聞。


    大多數時候都能在圖書館見到他,方敏抒出於帶著點目的的好奇,也托人找他室友打聽過,確認燕冬除了上課就是在圖書館呆著,要麽就是在練樂器。


    於是那會兒她也開始幻想起一份愛情來,製造過巧合,也暗示過,不過直到大學快畢業,燕冬對她還是很有禮貌,沒有任何靠近她的跡象。


    她們不是同班同學,而且燕冬也不參加社團活動,所以沒有在可以聯係的群裏,四年下來,連好友都沒有加,電話號碼都沒能互留。


    最後方敏抒在圖書館門口等到他,跟他說,“燕冬,我已經簽公司了,加個好友吧,我想找你邀一首歌,行嗎?”


    燕冬看著她,拿出手機和她加了好友,但沒有答應給她寫歌,他柔聲說,“還是不邀歌了吧,我聽過《瑞瀾小姐》,比我寫得好,祝你前程似錦,星途順遂。”


    她很是失落,認為這是拒絕,但接受了現實,“好吧,也祝你前程似錦。”


    “再見。”


    “再見。”


    隻是此番加上的好友不過是一個念想,後來他沒有主動聯係過她,方敏抒偶爾看著他的名片發呆,但也沒有給他發過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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