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成波開著他的車拉著娥子去了英子那,英子的新房要過了元旦才能接房,不過她已經開始忙碌起來,她說不想裝修房子,直接買家具就行了,她想新年住進自己的家裏,這麽多年租房子,已經把她磨得精疲力盡,恨不得現在就搬家。


    娥子進來的時候,一個一個箱子摞在一起擠在門的一邊。


    “這是幹嘛?你們拿房了?”成波進來,對著趙振海就問。客廳的位置有個電爐子,紅彤彤的。


    “她非要裝好,說到時候直接搬走就行了。我哪能拗過她?”趙振海對成波說。


    “這一點,還是我家娥子好,萬事不管,就當甩手掌櫃。”趙振海笑了,你這是表揚還是批評呀!


    娥子也不說話,自己確實懶得管,反正有成波還有公公婆婆操心。


    “娥子,你趕緊坐下,”英子正站在廚房位置洗碗,“你別脫大衣,我們家冷,”


    她又對著趙振海說:“你還好意思笑,你要是操心,我也想像娥子那樣當甩手掌櫃。臉皮真厚,還笑的出口。”


    趙振海這會兒是不敢說話也不敢笑了,成波倒是笑起來,拉著秋秋,


    “秋秋,我來問你下,我上次教給你的哈薩克語,你吃飯沒,這一句記住沒?”


    秋秋來勁了,“記住了,你聽,”他嘰裏咕嚕說起來,成波微笑著看他。


    “可以,再多練習,每天讀幾遍,回頭我再教你兩句,沒人跟你說,你就得死記硬背下來,提起來就能說的那樣,回頭帶你去草原上,跟他們說說去,”他轉向趙振海,


    “趙振海,你要是去牧區可以帶著他,語言環境很重要,我能學會,那可是每天都跟他們在一起,才學會的。這小家夥願意學,是好事,管他學的好壞,家長支持就好!”


    “秋姨,你學會了嗎?”秋秋天真的語氣問娥子。


    娥子一下低下頭,成波徹底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你秋姨,哈哈,她沒你聰明,記不住啊!”


    娥子翻眼睛瞪他一眼,“我媽還打我呢,說不好好學就挨打,”


    娥子摸下他的腦袋,“你是小孩子,記憶力好,秋姨,記不住,我就是學的時間長點,要花費時間,我們一起學,你好好學,到時候也教我,”


    “行吧,哈薩克語算不算外國話?”小家夥問。


    “成波拍一下他的腦袋,你還真能想,不過也算,我們的鄰國就有個叫哈薩克斯坦的國家,跟我們國家的哈薩克族算是一個民族,你要是學會了,到他們國家去就可以交流了。好好學,長大了爭取到他們國家看看去。”


    成波拉了一車人,來到程東方約的地方,州立大酒店,很氣派,也很奢華,這是州政府出資修建的麵子工程。


    餐廳裏安安靜靜,一進到這裏不自覺就會變得優雅點矜持點,就連秋秋都不敢大聲喧嘩。成波問了前台,服務生帶他們進了電梯,娥子英子秋秋都沒坐過,娥子把手穿進成波的胳膊,成波扭臉看她笑了一下,他猜想娥子害怕了。秋秋緊緊拉著爸爸媽媽,來到五樓,一出來,秋秋就嚷起來,


    “我剛才可害怕了,電梯會不會掉下去?”他站在門口看著已經關上門的電梯。


    娥子覺得秋秋問出了她的疑問。


    “一般情況下,不會。”服務生回答。


    “那就說明還是會掉下去了?”英子接過話。


    年輕的服務生回答,“酒店開業這麽久還沒遇到過,我們有專門負責維修維護的人員,定期檢查,不會讓這樣的事輕易發生。”


    英子在一邊又說,“萬一遇到倒黴的呢?”


    服務生尷尬的看著幾位,他感覺自己看人還是挺厲害的,這幾位一看就不像土包子進城呀!


    兩個男人一個高壯挺拔很有軍人氣魄,那個高挑的文質彬彬,眼神剛毅,站的筆直,給人一種壓迫感,一看就是幹事情的,那個好像懷孕的漂亮女人柔柔站一邊,但是一看就是坐電梯害怕的樣子,眼睛月牙的女人簡直是無語,小孩子問問就得了,她還問這麽幼稚的話。


    “你擔心個啥?就專門撿你掉下去?你得多倒黴?”就聽身後傳來聲音,大家集體轉身,是程東方,他的聲音解除了服務生的尷尬。


    英子一看是程東方,“你會不會說話,我就問下,都不行?”


    “麻煩你問點實用的,”他說著,對服務生說,“你回吧!都是我客人,我帶他們進去,”


    “請你們慢走,”他微笑著輕輕點頭微微彎了下腰,轉身到了電梯口。


    娥子看著他,這就是大酒店的服務,不恭不卑不亢不卑。


    “來,這間,”程東方他拉著秋秋的手,把門打開,等著他們都進去。


    這裏很熱,成波幫娥子把大衣脫了,掛到門口位置的衣架上。


    房間很溫馨,窗台上擺放著兩盆已經開放的紫羅蘭花,花盆很精致,一張轉盤的大圓桌,旁邊還有放酒水的櫃子。


    “來來,坐下,娥子坐下,聽說你現在很風光當刮目相看了。”


    “去你的,我那水平你還不知道,”


    “你的水平隻有成波知道,我是不知道,以前剛認識那段,我最看不上你,矯情的不得了。”


    “我說,你會寫矯情兩個字嗎?娥子那是矯情嗎?”英子不願意的嚷著。


    “所以說,我沒眼力呀!不然,我一早就跟著她混了,哪裏還要淪落到現在。”


    “別不要臉,你看看你現在,妥妥的成功人士,”娥子搶白他。


    成波看著酒櫃裏,“還有你們廠裏的酒,看來州上還是挺重視你們廠的,”


    娥子懟他,“你別看不起我們酒廠,我們也有高檔酒,”


    “這兩個懟王,”不理她們,程東方對成波說,成波笑了笑。


    “看看,喝什麽酒,隨便拿,娥子和秋秋你倆喝什麽?這裏還有奶,飲料,”


    “秋秋,好好學習,長大以後也帶我們吃好的喝好的,”娥子捏了捏秋秋的小臉蛋。


    “要說混,還得跟著程東方,有吃有喝,”娥子趣笑道。


    “你們吃大戶的一樣,一個一個拖家帶口的,哪裏知道我這心窩子多疼啊!”


    趙振海狂笑起來,自家三口都等著“血染疆場”了。


    “我們家,明年才帶口,今年你省了,”成波嚷道。


    “那肚子裏不算?可沒給我省下。你的兒子,我養著。”


    “你好好說話,隔牆有耳,你可不能埋汰了我家成波,讓你養,你養得起嗎?哼,”


    “哈哈哈”


    “嘿嘿嘿”


    “嘻嘻嘻”


    “欸,不說笑了,等會兒要來個老戰友,你們都別垮臉子,”他偷眼瞟了下成波。


    “瞧你賊兮兮的鬼樣子,不就是周偉嘛!看我家成波幹嘛?”


    “就你聰明,人家不是仰慕你嗎?我這也不能拒絕呀?”


    “沒事,沒事,都說了是戰友嘛,你們戰友的情分我還是理解的,是吧!趙振海?”成波大聲豪爽說,切,在有本事,老婆,我的老婆不還是我的嗎?他看下娥子肚子,那還有我兒子在看著呢!我可是一家三口。


    “那是,再沒有戰友情來的純潔了,”他倒是很想看看這位叫周偉的,早就如雷貫耳了。


    服務生進來,幾個人點了一大桌子,生猛海鮮、雞鴨魚肉,說好來吃大戶,那就吃一次了。


    剛點了菜,服務生剛出門,就有人又推門進來,抱著一堆盒子,他把各種盒子放在門邊的掛衣架下麵。


    轉身正對一桌人,一個臉龐棱角分明,皮膚是純麥色,身材高大,趙振海是健壯,他是健碩,他更養眼,明顯的軍人氣質,穿的是便裝,更顯倜儻風流。


    “哎呀,我的媽呀!”英子站起來尖叫起來,“啊!怎麽跟電影明星一樣,”


    “說你眼力不行,明星哪裏能跟他比,奶裏奶氣的,這是陽剛之氣,”娥子也站起來,一臉的恭維樣。


    趙振海看向成波,他老婆他知道,沒想到成波老婆也這樣,看見帥的就眼裏拔不出來了。


    “哈哈,用不用我自我介紹一下,本人,”


    “還笨人呢!本人還是笨人?自己選一個吧!”英子一屁股坐下,問道。


    娥子也一屁股坐下,“你慢點,別跟她一樣風風火火的。”成波扶她一把。


    娥子回他一笑,“嘿嘿,我忘了,”她轉向周偉,“看見個大帥哥,挺激動的,不過,你也挺帥的,風度不一樣,我更喜歡你這樣風度的。”


    周偉微笑,他沒有感覺尷尬,她們都沒變,“笨人,我就是笨人,”他對英子說,“給你兒子買了禮物,軍人的孩子,買了個大軍艦,你去看看喜歡不?還有槍,是秋秋吧?這名字,忙不了。”他一說完,看了一眼娥子,自己笑了,


    “秦秋,聽程東方說你懷孕了?幾個月了,我給你買了點補品,也不知道能不能補,我也不懂,聽他們說孕婦可以吃燕窩,買了兩盒,還有一根人參,拿回去給成波爸媽補身體,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成波,你可不能拒絕。我可不用巴結你。”他聽程東方說了成波現在回到稅務局了,還當了稽查大隊的大隊長,也算秦秋熬出來了。


    “真闊氣,官二代富二代真闊氣。我這窮二代,沒法比。”


    娥子給她一個白眼球,“有病,”


    然後她笑著對周偉說:“收下,收下,我也嚐嚐燕窩的味道,補補我這殘敗的身體。”


    趙振海可是見識呢秦秋的嘴,他老婆厲害,但是厲害不過秦秋。


    “那謝謝你了,看我老婆眼皮子淺的,看見好東西就忍不住占為己有,你可別見笑。”


    “率性不減當年啊!”程東方在一邊說。


    “就是,還和過去一樣,這麽多年沒見,依然姿色不減當年,更多了英氣,一看就是你兄弟把她養的好。”


    他不在乎周偉忘不了娥子,有些人就是要住在心裏的,一輩子,娥子沒有錯,隻能說周偉是一個長性的人,跟自己一樣,都愛娥子,算自己運氣好,來到娥子身邊早,嘿嘿,他心裏暗笑,還不是一般的早,算是一睜眼就認識了,蒼天有眼,福星高照。


    娥子不知道成波心裏的小九九。


    “廖懷英,你現在可是珠潤有餘啊!像是被財氣包圍了一樣,”周偉看著英子長胖了的身材說道。


    “我就是服了你,我說你是學了多少文化,拿了什麽文憑回來?這麽會拽詞,還珠潤有餘,還財氣,”


    “哈哈哈,”娥子再也忍不住了,笑的沒有了筋骨,倒進成波懷裏了。


    趙振海也笑起來,“哈哈哈,來來,再握個手,你這樣表揚我老婆,都是好詞,我喜歡,謝謝你,我沒多少墨水,可想不出來好詞。”周偉跟他握手,


    “好了,好了,都握手言歡了,一會兒多喝兩杯,難得一見,我和周偉還是孤家寡人,你們不要抱團欺負我們。”


    菜上來了,擺了滿滿一桌子,


    “這麽熱鬧,要不要把徐衛東也喊來,他肯定在家,”程東方探頭問娥子,


    “你喊嘛,”


    程東方從包裏拿出一個大家夥,娥子知道,那是大哥大,很貴的,有她一年的工資了。


    她看一圈,成波、趙振海、周偉都沒看程東方,三個人在聊天,她想,這些個公職人員隻能把羨慕藏在心裏吧!


    “程東方,”成波看程東方放下大哥大,喊他,“你是不是又賣車了?你可記得,別忘了交稅,偷稅漏稅總有一天會被抓,別整的辛苦打下來的江山轉眼煙消雲散,你是娥子好朋友,我可提醒你。誰都不易,你以前掙的錢也不易,別被占便宜糊了眼睛。”


    程東方把大哥大放進包裏,“你就放心吧,我雖然愛胡說點,但是正事不會亂來的,違法亂紀的事咱不幹,偷稅漏稅咱也,不幹,那個什麽玩意,曹漕,那種事,那種人,我也看不起,”


    他沒停下來,緊接著又說:“你提醒我,我也在這裏提醒你們一下,你們都是國家棟梁,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更不能犯事,拖家帶口的,現在改革開放了,亂七八糟的看都看不來,防也防不住啊!”


    幾個人互相看看,“你說得對,”趙振海說道,他和周偉已經喝了三杯了,“你剛才喊誰來?”


    “徐衛東,那家夥現在也要升官了,咱們那時候的人,就數他動作慢。”


    “什麽慢不慢的,別沒喝酒就亂說話。”娥子嗬斥道。


    “既然叫了徐衛東,你再看看王海,我們那一堆人都是人才,”


    程東方拿起大哥大,“嘿嘿,我還忘了這個王老五呢!叫來,我和周偉的隊伍就壯大了。”


    英子撇嘴笑起來。


    他們一起到酒廠就要十年了,走的走上學的上學,真正留下來的也沒多少個,娥子也要走了,自己大概是要一輩子待在酒廠了,徐衛東終於靠著自己的本事升起來了,就像娥子說的,要是他自己不努力,誰說都沒用,再也不羨慕王海了,更不羨慕高冬梅了。


    自己也三十而立了,不是也做了廠裏的會計了嗎?她畢業了拿上了會計資格證書,算不算立起來了?十年時間,自己要沒有娥子在一邊真熬不下去。娥子過去總對自己說你平時不攢下力量,臨時誰用你?就是現在人愛說的,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自己花了十年時間吃了那麽多的苦,甚至生孩子差點沒了性命,無數個夜晚糾結在那些陌生的財務名詞裏,無數次想放棄了。


    自己這一輩子,認識了娥子,又認識了成波,算是開了掛了,娥子不需要她來還情,可她就想守著她,一輩子。


    娥子也一樣,十年自己跟她學,她也在學習,一點點的實現夢想,文學的路真的難走,她卻不怕,她就是一個堅韌不拔的人,認準了就不回頭,閑言碎語也沒打倒她,說起來她比自己更難,一次次失望,一次次站起來,那時候她都不理解娥子怎麽有那麽大的動力,放棄了又怎麽樣?


    她看向正埋頭吃成波給她剝的大蝦,因為懷孕了,臉色沒了過去的紅潤,可依然光彩照人。


    圍著她的幾個人似乎都在成長,這或許就是光的力量吧!


    這一天,他們都沒談論王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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