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炎熙養傷的這半個月裏,醫館裏白天便沒有一刻是安生的,落雪和瀾清忙著看病抓藥。


    慕容羽塵則是幫著葉清涵抓藥以及每日按時為莫炎熙換藥,而莫紫芸則是在醫館忙的時候暫時陪著每日不吝打擾的水茗馨、水漓楓姑侄二人。


    “我說楓兒,你能不能不要阿姨阿姨的叫啊,明明是姐姐才對啊。”


    莫紫芸噘著嘴、捏著楓兒的小臉鬱悶的抱怨著,楓兒一邊微微的反抗著她的虐待一邊又非常認真的解釋著:


    “你是姑姑的朋友,也是莫叔叔的妹妹,我要是喊你姐姐的話,那你豈不是要稱姑姑為阿姨,稱自己的哥哥為叔叔了,被年齡相仿的人喚作阿姨或叔叔,那樣後果會更嚴重的。”


    “嗬嗬……”莫紫芸有些嘴角抽搐:“果然,不同年齡的人想法也是不同的,算了,為了不造成你說的嚴重後果,我就勉為其難的接受你的稱呼吧。”


    雖然別扭了點,但還是好過被這姑侄二人在耳邊嘮叨個三天三夜來的痛快。


    “不用勉為其難。”水茗馨擠在兩人中間搭著莫紫芸的肩膀笑道:“等到我成為你的嫂子的時候你就不會再覺得別扭了。”


    “做我嫂子?”莫紫芸將搭在肩膀上的手拿了下來並衝著水茗馨嗬嗬一笑:“你真的有把握能夠拿下我哥嗎?”莫紫芸表示懷疑。


    “一定可以的。正所謂金城所致,金石為開,他就是堅不可摧的石頭,我也能把他給穿透的。”


    水茗馨滿滿自信的模樣倒叫莫芊菱有些不忍心再打擊她了。


    雖然她與兄長相認的時間不長,但是就這些年的相處來看,她的哥哥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可以接受一個女子的。


    在草原上的那幾年,可是有無數的芳心碎的一片一片,如果水茗馨能夠挺過這一關,那麽或許真的有可能。


    “葉姐姐!”二人正互相調侃,水漓楓卻噌的蹦起來並迅速的撲到恰巧路過的葉清涵的懷裏。


    可他這一撞不打緊葉清涵手裏端著藥的托盤險些飛出去,幸而慕容羽塵眼疾手快的拯救了那苦命的托盤和藥物,葉清涵這才迅速的呼了口氣。


    水漓楓尷尬的笑著撓了撓頭歉意道:“對……對不起啊葉姐姐。”


    葉清涵與慕容羽塵相視一笑,而後便抬起一隻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道:“哎,還好隻是險些撒了藥並沒有傷到人,不然你可就真的闖禍了。”


    “對不起嘛葉姐姐,我隻是見著你太高興一時間沒注意到而已。”水漓楓諾諾道。


    “行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要記得以後不管做什麽都要小心些,不可再這麽冒失了知道嗎?”葉清涵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略微嚴厲道。


    “知道了!”水漓楓爽快的應下。


    “好,那你先自己玩兒吧,姐姐還有事要忙,就先不陪你了。”


    “哦。”水漓楓有些失望的崛起了小嘴,葉清涵隻得無奈的搖了搖頭道:“等姐姐忙完了就來找你好不好。”


    “好!”水漓楓樂的還跳著拍了兩下手。


    “芸兒,你們先聊著,我和羽塵姐先給莫公子換藥去了。”


    “好!”莫紫芸呲著牙笑著應下,待兩人離開,水漓楓便沒來由的挨了水茗馨一個狠狠的腦瓜崩。


    “哎呦!姑姑!你幹嘛打我!”水漓楓抱著小腦袋噘著嘴哀怨的看著水茗馨。


    “哼!你姑姑我不高興了,借你的小腦袋撒撒氣不行嗎!”


    “不行!”水漓楓這個氣啊:“你生氣幹嘛不去打木頭、打石頭,卻偏生要打我的腦袋,這不公平!”


    “我樂意!哼!”水茗馨扭頭不再看他。


    “可我不樂意!你這是殘害兒童,家庭暴力!”水漓楓鼓著腮幫子怒道。


    “什麽?殘害兒童?家庭暴力?這都是什麽詞兒啊,哪兒學的啊?”水茗馨哭笑不得道。


    “葉姐姐說的,有本事你去找葉姐姐理論去!”


    “葉……葉姐姐!”不提葉清涵還好,這一提,水茗馨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了:“她估計比我還大上幾歲呢,你叫我姑姑,喊芸兒和慕容姑娘阿姨卻唯獨喊她姐姐,你存心的吧!”


    “哪……哪有……我……我隻是覺得這麽喊她順嘴而已……並……沒有想那麽多。”


    水漓楓磕磕巴巴的表達完了他的想法,水茗馨這個氣啊,於是不由分說抬起手又要打,水漓楓嚇得一哆嗦,趕忙抱著頭閉上眼睛準備挨打。


    誰知水茗馨的手剛落下半截便被莫紫芸給攔住了,因此水漓楓的小腦袋也逃過了悲慘的命運。


    莫紫芸拉著水茗馨的手腕,不,應該說是拽著,拽著她的手腕放了下來,而後好笑道:“你吃葉姑娘的醋,幹嘛拿孩子撒氣。”


    “我……我哪有!”水茗馨紅著臉死不承認,更不敢正眼看著莫紫芸。


    “還說沒有!”莫紫芸扶額:“你要真是看不過去就自己去天天給我哥換藥啊,可是話又說回來,你有那個時間嗎?”


    水茗馨噘著嘴搖了搖頭。


    “那就是了。而且呀,換藥的又不止葉姑娘自己,不是還有慕容姑娘嗎,怎麽不見你吃她的醋啊?”


    “因為慕容姑娘的目光淡然平和看不出什麽非分之想,可葉姑娘的眼神不一樣,她的目光中摻雜著太多的東西,我總是有些不安心。”


    莫紫芸這回徹底默了,嘴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嗬嗬……”


    “你笑什麽?”水茗馨打量著莫紫芸,那個表情叫個怪異啊。


    “我笑你想的太多。”


    “哪裏多了?”水茗馨不解。


    “人家葉姑娘已經有心上人了,怎麽還會和你搶我哥呢,倒是那個你不曾懷疑的慕容姑娘,我聽說我哥之前可是很喜歡人家的。”


    “嗬嗬,是嗎?”水茗馨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好似根本不相信似的。


    莫芊菱見狀也不點破,隻是暗自偷偷一樂,而後輕咳一聲繼續渲染道:“聽說我哥那會兒可是很主動的追求來著,可惜啊,慕容姑娘卻是一再拒絕呢,她若是鬆鬆口,說不定啊我早就有嫂子了。”


    “騙人!”水茗馨扭過頭,繼續逞強。


    莫紫芸聳聳肩:“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你若不信,自己去燕京打聽一下,他倆的事兒可還算得上是一段令人惋惜的佳話呢。”


    終於,莫紫芸成功了,隻見水茗馨嘴一撅,無力的癱坐在長椅上,滿臉的沒落:“不用打聽了,我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了?”莫紫芸頓時來了精神,眼珠一轉笑道:“既然早就知道了,那又是你哪來的勇氣敢去挑戰我哥這麽水米不進的人呢?”


    “沒什麽勇氣,隻是覺得不去爭取一下有些不甘心。”水茗馨揉了揉鼻子鬱悶的歎氣道:“滿目青山空望遠,為何他就不能看看眼前人呢?”


    “我想是因為你的身份吧。”莫紫芸收起玩鬧的心情忽的正色道。


    “我的身份?”


    “是啊。”莫紫芸輕聲一歎坐在水茗馨對麵道:“撇開你是當朝公主,而他是罪臣之後不說,單單你這皇家的身份就足以讓我哥對你敬而遠之了。”


    “為什麽?”水茗馨不解皺眉。


    “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麽?你難道忘了,正是你們這樣的皇者之家害得我們家破人亡,也是皇者之家毀了我那個善良溫柔的姐姐。”


    “前麵的話我能理解,可你為什麽說是皇家毀了你的姐姐?”水茗馨忽的一愣:“姐姐?你說的是菱姐姐?”


    “是……唉?”莫紫芸挑眉驚道:“難道你們認識?”


    “是啊,三年前在鄖國皇宮裏見過,她當時的風采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呢。”


    “那……你可以和我講講你認識的她麽?”莫紫芸期待的望著水茗馨,而水茗馨卻不解的看著莫紫芸:


    “為什麽要我來說,你去問你哥哥不是更直接嗎?”


    提到這個,莫紫芸麵上便是一片的沒落:“我哥……聽慕容姐姐說,他好像恨透了姐姐,就連她的死訊傳到夜炙的時候他都沒有太大的反應,期間我也問過他,可是……哥哥卻是一個字都不願說。”


    “恨?”水茗馨不解:“自己的親妹妹,為什麽要恨呢?”


    莫紫芸長長歎息:“父汗說在我們一家滿門被綁在法場上時,我姐姐卻端坐在皇帝的身邊,眼見著爹娘和全家百十來口人頭落地卻一聲不吭,而且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冷漠的表情讓人見之著實的心寒,所以……”


    “所以你哥哥目睹了這一切,也就理所當然的恨透了這個對親人見死不救的妹妹,對嗎?”


    “或許是吧,不然還有什麽理由呢。”


    “嗬嗬……”水茗馨苦笑:“可是我了解的菱姐姐卻並不像你說的那樣。”


    “那……她應該是什麽樣的?除了和我長得很像,還有什麽?”莫紫芸期許的望著水茗馨,她抬起頭望著天空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微笑:


    “她……是個讓人很想親近,卻又讓人心疼的女子。


    她有著曠世的才華,卻從不曾現於人前,她有一顆向往自由的心,卻為了某些原因放棄了理想,心甘情願的住在哪個金色的牢籠。


    她表麵上顯得很是灑脫、溫和,可是在沒人的時候卻總是望著天空發呆,目光中滿滿的都是無奈的隱忍,和一絲淡淡的憂傷,就像……葉姑娘一樣……”


    “葉姑娘?”莫紫芸挑眉,水茗馨輕歎:“是啊,葉姑娘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情和菱姐姐很像呢,我想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會不自覺得想要親近她、不會胡亂的生她的氣吧。”


    “難怪我總覺得她似曾相識,原來是因為她很像姐姐啊。”


    “似曾相識?怎麽可能!”水茗馨不相信的擺了擺手。


    “怎麽不可能了?”莫紫芸不忿。


    “據我所知你走丟那年也不過三四歲吧,那時候的你哪能有什麽像樣的記憶。”


    “雖然沒有什麽印象,可是孿生姐妹之間的感覺告訴我,姐姐一定就像葉姑娘一樣恬靜美好。”


    水茗馨聞言非但沒有反駁反而讚同的點了點頭:“這點我倒是和你一個看法,菱姐姐的風采也唯有葉姐姐可以與之一較高下了,若是她還在,或許她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呢。”


    水茗馨和莫紫芸你來我往沒完沒了的談論不停,而一旁聽她們對話的水漓楓則徹底傻了:這兩個人……都在說些什麽啊,怎麽說著說著就說起來什麽菱姐姐了,誰是菱姐姐啊?誰來告訴他啊!


    水漓楓這邊內心糾結、哀嚎著,可對話的兩位長輩卻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而葉清涵那邊已經開始為他的莫叔叔換藥了。她小心的將紗布拆下,傷口已然結了一層厚厚的痂,心中緩緩鬆了口氣笑道:


    “今日起公子就不必再包紮了,隻需此後七日不沾水,少食辛辣即可。”


    “多謝姑娘多日的悉心照料,大恩不言謝。”莫炎熙一邊說話一邊活動臂膀。


    葉清涵輕聲一笑:“公子客氣,此乃醫者本分。”她順手拉起莫炎熙滑落在身側的衣袖欲要為他穿衣。


    莫炎熙微微皺眉,不著痕跡的接過自己的衣袖並移開了身子。葉清涵雙手懸空,尷尬的手收回雙手,轉身幫著慕容羽塵收拾著換下的紗布。


    莫炎熙這廂望著葉清涵猶豫半晌,略微歉意道:“在下與姑娘萍水相逢,卻得姑娘為如此悉心照料,實是受之有愧。”


    葉清涵聞言微微愣了下神而後便輕聲一笑道:“公子客氣了,清涵隻是盡了醫者本分,若有唐突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明明是微微的笑意,然而那說話的語氣卻已不若方才那般自然,反而讓人覺得有些疏遠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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