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殿內的燭火太過昏暗,歐陽思睿總覺得有些看不清慕容羽塵的神情,但她的聲音卻是能聽得真真切切。


    “起先,我們以為她隻是為了保護妘兮瑤才這麽做的,但你說過,凡事總有萬一,所以我還是留了心的。隻是與她糾纏的這千百年中並未見她的尋覓有任何實質性是結果,尤其是她騙了我們那幾次之後,便再也沒有向這方麵想過。所以這幾百年來我們也就自然而然確信了那個最初的判斷。直到那日她忽然出現在黎城,以及那晚黎城上空依稀可見的金光……”


    歐陽思睿聽到此處卻是譏諷一笑,打斷了慕容羽塵的敘述:“隻是因為她忽然的出現以及那莫名其妙的金光,所以你便以此猜測妘兮瑤這次是真的找到了她?”歐陽思睿這個語氣,慕容羽塵明顯的感覺到他是完全不相信的,對此,慕容羽塵的反應卻是足夠淡定。


    “沒錯。”慕容羽塵沉著、肯定的應答,卻換來了歐陽思睿更深的嘲諷。


    “荒謬!”


    “或許這聽起來確實有些荒謬,但這次我們卻不得不承認,妘兮瑤的確是找到了,而且在全力保護。”


    “她哪一次不是看起來在全力維護,可到頭來不還是一場騙局。”


    “假作真時真亦假,而她恰好完美的利用了這一點,所以即便她真的找到了,我們也會習慣性的認為她仍是在做戲。”


    聽到此處,歐陽思睿臉上的嘲諷之色業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沉思,他習慣性的摸了摸食指的黑曜石戒指,微微蹙眉道:“若真如你所猜測那般,妘兮瑤布置得這個迷局可謂高明,但話又說回來,你為何獨獨對她此次的行動產生了懷疑?”


    “因為唯獨這一次,蒼無劍起了反應。”


    “蒼無劍?”歐陽思睿的眉頭鎖的更緊,慕容羽塵見他如此也默默發出一聲慨歎:“是啊,蒼無劍……它出世的那一幕,我至今記憶猶新。”說到這裏,慕容羽塵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那個青色的身影消失在那被火光包圍著的劍身之中的畫麵,而歐陽思睿亦是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雙眸中滿是豁然開朗的震驚。


    他怎麽忘記了,蒼無劍真正的締造者是她啊,而那劍心也隻有在遇到了與其產生共鳴是靈魂時方能展現無上神力,而那一日黎城內忽明忽暗閃爍的微芒便是最好的證明。思及至此,歐陽思睿忽然想到了什麽,抬眼看向慕容羽塵。


    “既然發現了,為何當時告訴朕!”歐陽思睿的眸光犀利,語氣聽上去也明顯是在壓抑著某種怒氣。


    慕容羽塵心頭不免有些緊張,但似乎是早已習慣他如此,不過片刻她便穩定了心神:“因為我當時還不能確定,畢竟這蒼無劍在她手裏也可以釋放出七成的威力,所以我想若是冒然告訴你恐怕會影響你當時對戰局的判斷,這樣一來反而得不償失。”


    “那後來你又是如何完全確定她就是呢?”歐陽思睿眯著眼死死地盯著慕容羽塵。


    “在她回到淩陽的當晚我潛入了她的靈魂深處,在那裏我發現了一些蘇醒在她記憶中的一些殘存畫麵。”


    “你的意思是,她或許記得!”歐陽思睿有些激動的看向慕容羽塵,卻見她搖了搖頭:“隻是斷斷續續的東西,無法連貫,但由此卻可以肯定,她就是月璃。”


    “好!很好!”歐陽思睿的胸膛上下起伏,神情中的激動也溢於言表。兜兜轉轉這須臾千年,他竟被那個看似簡單直接的妘兮瑤耍的團團轉,更可笑的是,當他好不容易找到時,她卻嫁作他人,且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麵。可即便如此那又怎樣!既然他發現了,那麽他絕對有能力將她奪回來!因為他是歐陽思睿,是那個傲視天下的王者!


    歐陽思睿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了慣有的傲然神色,可看著他眼眸中閃爍的不明光亮,以及那微微勾起的嘴角,慕容羽塵的心卻陡然一沉。慕容羽塵總覺得她費盡心思的引導並未能讓眼前之人放棄那個計劃,反而會朝著自己難以預料的地方發展。


    慕容羽塵的麵上浮現出濃濃的憂傷,她從不想傷害任何人,可她卻一直在造成傷害。她似乎看到了未來將會出現的一片血色之路,卻無力阻止……


    翌日葉清涵睡夢中醒來時,便見著水茗軒正盤膝坐在一旁的軟榻上靜靜的品茶,她迷糊的眨了下眼,而後微微側過身,竟就這樣呆呆的看著水茗軒。似是不經意的抬眼,水茗軒便迎上了葉清涵尚且有些恍惚的眼眸,然而即便是如此,他的心依舊覺得有微微暖意在蔓延,嘴角不由自主的也勾起了一抹寵溺的笑意。


    二人就這樣四目相對了少許,本就有些神思恍惚的葉清涵也似乎已然沉溺在了水茗軒那溫暖的笑意中,隻可惜就在此時,寢殿的大門被輕輕的敲響了。葉清涵瞬時清醒過來並迅速的直身坐起,水茗軒見此也隻是微微一笑,隨後便很是自然地轉過頭,而後衝著大門道了聲:進來。


    宮女聞聲輕輕推開寢殿的門,一個個皆低著頭,手中亦是舉著盛放衣物的托盤以及淨麵用的水盆。葉清涵見狀便很是規矩的起了身、下了床榻,宮女們也極有眼力界兒的上前伺候著葉清涵梳洗、穿衣。她的動作看起來是那樣的自然、嫻熟,可不知怎的水茗軒卻總覺得她雖在眼前,卻似是遠在天邊的海市蜃樓。


    他不問,她也不提,兩人便如此沉默不語、緩步向著寧安殿行去。


    當妘兮瑤一早造訪寧安殿時,太後水靈韻水靈韻到並未感到意外,她笑臉相迎,妘兮瑤也很是和氣。


    “與昨日相比,妘姑娘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妘兮瑤莞爾一笑:“事情發生在姐姐身上,我雖感同身受,卻無法代替她去思考,若我也鑽了牛角尖,遭罪的還不是自己。”


    “那葉兒她……”


    “你放心,隻要有莫炎熙在,姐姐定會一心一意的為著靖國著想。”


    “孤指的不是這個,而是怕她太過逞強。”


    “逞強未必不好。”


    太後水靈韻水靈韻不解:“為何這麽說?”


    “姐姐之所以還能夠這樣好好的站在我們麵前,靠的就是這份倔強和堅持,若非如此……”說到此,妘兮瑤輕歎一聲搖了搖頭,嘴角也難以自製的揚起了一抹苦澀的笑意,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看著有些傷感的妘兮瑤,太後水靈韻水靈韻也暗暗歎了口氣:“孤明白,正因那昨日種種,才會有今日這個如此小心翼翼、處處精打細算的她,但慶幸的是,她並未因此失了本心,丟了善良,就如妘姑娘所說,隻要我們能讓她感受到我們與那人是不同的,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走出來的。”


    “那就要看她身邊的人是否有足夠的耐心,且願意花費時間了。”言罷,便見妘兮瑤笑著抬起頭看向寢殿外正緩緩接近的葉清涵和水茗軒:“希望他不會讓那一日來的太晚。”


    太後水靈韻水靈韻望著徐徐走來的帝後,臉上不禁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孤相信,軒兒一定做得到。”


    “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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