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幾分鍾又醒了,坐著太難受了。


    迷迷糊糊中,她也不顧形象了,不顧安全了,也不顧弄髒衣服了,身體從長椅上移動到地板上,姿勢由坐著變成側臥。


    可是她又覺得冷。


    這個季節,對於當地人來說,是最難熬的時候,暖氣剛停,氣溫還沒徹底回暖,夜間需要蓋厚被子才能入睡,可是李曉霞隻穿著一身單衣,也沒帶兩件厚衣服,她原先以為,火車站一定有很多人,人多的地方必定溫暖。


    她把身體蜷縮了起來,很快進入了夢鄉。


    她是被保潔大媽踢醒的,天微微亮,候車大廳裏多了不少人。


    她的視線有些模糊,頭有點悶,兩個鼻孔也不通氣,她意識到自己感冒了。


    紮掙著起來,檢查了一個掉了皮的人造革挎包,沒丟失東西,去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一下,就離開車站,向定東大學走去。


    她覺得感冒越來越重了,身體很沉重,像背著千斤重擔;腳步卻輕飄飄的,像踩在雲端,隨時都可能栽倒。


    坐公交去了定東大學,敲了半天金海宿舍的門,一個隻穿著三角褲衩的男生才過來開了門,看見是女的,又咣地把門關上,喊了一聲:“金海,你老婆來了!”


    今天是周日,男生都愛睡懶覺,所以這個點,女生一般不會造訪男生宿舍的,那個男生也就沒做防備,在李曉霞麵前走了光。


    金海昨晚很遲才睡著,這會兒睡得正沉,聽到李曉霞來了,不得不從溫暖舒適的被窩裏爬起來,坐在床上清醒了一會兒,這才穿起衣褲下了床。


    定東大學的宿舍裏沒有衛生間,洗漱要去公共盥洗室洗。


    金海端著臉盆出了門,看見李曉霞像個農村婦女一樣坐在樓道的地板上,屁股下墊著那個人造革包。


    他略感不悅地皺皺眉頭,這也太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吧,這是學校,不是農村。


    他更堅定了離開她的決心。


    李曉霞可憐兮兮地說:“我感冒了。”


    金海哦了一聲:“那你等會我,我去洗把臉。”


    他不能感同身受李曉霞此時的身體狀態,隻覺得她給自己丟了麵子,還說陳慧土,她比陳慧土一百倍。


    陳慧現在可是越來越淑女了,也越來越性感了,雖不比趙筱雨和白文漂亮,卻比她們更迷人,總讓人有一種想擁抱她的衝動。


    走了幾步,又回頭喊道:“別進宿舍,他們都沒起呢!”


    他現在雖然一心想著和李曉霞分手,但當李曉霞看到舍友的半裸體時,他心裏還是不舒服。


    這當然不能怪那個男生,隻能怪李曉霞不識眼頭見識,像個愣頭青似的,一大早往男生宿舍跑。


    李曉霞本想跟著金海去盥洗室,但身體實在太虛弱了,渾身的骨頭仿佛都支棱不起來了。


    金海從盥洗室出來,看到李曉霞還在那裏四平八穩地坐著,心中的反感愈甚。


    但他沒說什麽,回宿舍放下臉盆,出來說了聲“走吧”,便自顧自地向前走去了。


    李曉霞掙紮著站起,提起包,邁開無力的雙腿追了上去。


    學校斜對麵有個水餃館,隻賣帶著三鮮湯的水餃,五元一碗,份量也很足,很受這幫窮學生歡迎。


    金海今天沒征求李曉霞的意見,徑直走進這家水餃館,點了兩碗水餃。


    李曉霞難受得自顧不暇,也沒力氣爭論這些事了。


    在等飯和吃飯的過程中,兩人誰都沒發一言,李曉霞等著金海關心一下自己的病情,金海卻隻是在盤算著怎麽開口。


    直到吃完水餃,李曉霞才說:“我感冒了,你不關心一下嗎?”


    金海今天的態度,讓她很惱火,所以這話是帶著十足的怨氣的。


    “感冒吃藥啊,我又不是大夫。”金海淡淡地說了一句。


    “你今天怎麽了?”


    “沒怎麽,我一直就是這樣啊。”


    李曉霞定定地看著金海,眼神中充滿了憤怒。


    金海也知道李曉霞正在看著自己,但他故作不見。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終於,李曉霞爆發了,用她虛弱的聲音用力地嚷道:“你給誰擺臉呢?你分明不忙,卻不去看我,我主動倒貼上門,你又給我來這一套,我真是受夠了……”


    她本來還有好多話要說,但是實在沒力氣了,過度提高分貝說話,提前透支了她殘存不多的體力,背上一陣發麻,出了一身冷汗。


    “對,受夠了。”金海等的就是這句話,“你想讓我經常來看你,想讓我事事聽你的話,想讓我在你生病的時候噓寒問暖,這都沒錯,可是我做不到,沒辦法,我就是這麽笨,所以,我們不合適,到此為止吧,各自放生,各奔前程!”


    “你什麽意思?”李曉霞的嘴唇顫抖著。


    “就字麵意思。”金海仍是一臉的冷漠。


    “你——想分手?”李曉霞難以置信地望著金海。


    金海沒說話。


    他忽然覺得,沉默是最好的處事之道,難怪人們常說“沉默是金”呢。


    以前,麵對李曉霞的教訓和奚落,他要麽費盡心機地解釋,要麽針鋒相對地反駁,那還是因為在乎,這兩天的相處,把他最後的一點點在乎都消磨殆盡了。


    當然,更主要的是,欲生情,情生憐,才有那麽多的在乎,昨天釋放了欲望,情也就散了,連最後一點點憐惜和不忍心也蕩然無存了。


    此時此刻,他一點也不覺得分手有多難,一句話的事而已。


    “你喜歡上別人了?”李曉霞試圖猜測著原因。


    “隨你怎麽想吧,事實上,是你一直對我不滿意。”金海站起來,“就這樣吧,保重!”


    說完,在桌子上扔下十塊錢,出了水餃館,身影從窗戶上消失,頭也沒回。


    李曉霞僵在那裏,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也無法判斷金海是不是在賭氣,但這時候,讓她去追他,那自己也太賤了。


    “分就分,誰怕誰?”她說得很果決,站起來,也走了。


    帶著一股氣,一時倒覺得感冒好了許多,身體有了活力,頭也不悶了,神情氣爽的。


    但當她去了汽車站,坐上回黃水縣的班車時,全身一下子泄了氣,仿佛靈魂都要飛到天外去了,與此同時,一股強大的悲傷鋪天蓋地而來,她哭倒在座位上。


    車上的音箱放著任賢齊的歌曲:


    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你無怨無悔地愛著那個人,我知道你根本沒那麽堅強。


    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把所有問題都自己扛,相愛總是簡單,相處太難,不是你的,就別再勉強。


    ……


    這更渲染了她的悲傷,她哭得更洶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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