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振作一點!』唐獅總算擠進來了,滿臉淚水。我說大男人的,哭什麽?


    『每次都是你鼓勵我勇敢起來!但是……現在這樣臉色發白,看上去像個將死之人的大哥又算什麽??你要以身作則,你要振作……』


    唐糖搶過來拖住唐獅,語氣裏帶著悲憤。


    『唐獅,你胡說什麽?二大哥哪兒有滿臉死意呢?沒有!!!你要是再亂說,我生氣了,這回我真的生氣了啊!!!我會扇你一耳光的!』


    『姐!別自欺欺人了!大哥他……』唐獅沒忍住,轉身哭哭啼啼的朝學校外麵跑去。


    大概,他想到自己要做男子漢,將來也會是這樣不堪的下場了吧……


    我實在不知道該勸他以後當男人還是當女孩了。


    雪莉那女孩,背對著我什麽都不說。


    我就半開玩笑,聲音卻有點兒無力了。


    『老朋友要走了,什麽都不說麽……我下到地下,一想到你就這樣背對著我,該有多不開心?』


    『恩人……』她的聲音開始發顫。


    『我……我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就算是你……就算是你……(哽咽)』


    南希默默的走上前,雪莉終於無力倒了上去。終於,我好像聽到她的抽噎聲了。


    幾年了,朋友一場,不過我不知道如果身份對調,要是她躺在這兒我能不能哭得出來。


    因為,我太無情了,明明都要死了,自己還在這像事不關己一樣的竟是要笑。


    我就仰天笑了起來。


    『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哭了。


    我還是在笑。


    『你們別哭啊,從導(dao)彈炸中我的那一刻,世間早就沒有青龍了。』


    『從我失憶的那一刻起,世界上也一開始就沒有青龍這個人啊。』


    『我就是個該壞就要壞的機器,別哭,都別哭。啊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你們都在哭,我心裏好像不是那麽平靜。』


    什麽?二營長,你就不怕死麽?你就不覺得人生可惜麽?


    實話實說。


    我生平殺心太重,副作用就是我對於自己的生死居然也完全無感。


    大家滿臉愁雲,或許,有人有想說的話,卻沒說成。


    『夠了。』


    大小姐站在人群的後麵,終於喊了出來。


    『二————營————長!!!!!!』


    她默默的走了上來,眾女低頭沉默不語。


    我感覺眼睛有些發酸,閉上眼去。


    『幹什麽啊?都要死了,你讓我消停一下行不行?』


    她的臉頰,滾落兩行清澈的明淚。


    『發生了…………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徹底發生了…………』


    話音落下,她拖開了楚楚,直接猛撲上來。


    『每次都把話說得這麽好聽……現在要怎麽向我交差呢?你先別死!你先把話說清楚啊!!!為什麽欺騙我的感情……為什麽……為什麽一眨眼的功夫,說好不走的你又要走了?』


    『我……』


    『不說清楚這個問題,我不準你死在眼前!』她哭喊著,回頭道:『打電話叫救護車啊!!!都別愣著!!!』


    妾薇薇哽咽的上前點頭道:『我……我已是叫了。』


    『你回答我,你回答我,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大小姐哭著,大喊大叫起來,搖晃著我道:『說好不走的,為什麽要走?說好不走的,為什麽要走?不許走!!不許走!!』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也許我真的會想盡辦法留下來。


    隻是,沒有時間再找尋機會了。


    眼前漸漸黑暗,什麽也看不見了。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


    『大……大小姐。』


    我情不自禁的叫起她。


    有人說,有些人死前叫的是媽媽,因為媽媽是每個人生下來第一個愛他的人,這種愛無私而偉大,讓每一個人直到老死都不會忘記自己的父母。


    也有的老人叫著自己兒女的名字,因為他們走了都不安心。要好好的再看看他們。留下一些最後的記憶。


    但是我沒有父母,十年以來,每天睜開眼,一切都是邪惡的,罪惡的。我自己也不過是個凶殘成性的渣滓。


    我隻好叫著她的名字,因為她是第一個讓我如此不舍的女孩啊……


    咳嗽一番,眼前漸漸模糊。眼前盡是她揮之不去的臉龐。為了這張臉不再流淚,我願意舍棄生命去守護。


    追尋正義的生活,應該就要到頭了吧?


    青龍?


    其實二營長,你一睜開眼,當你發現失去記憶以後。沒準以後的一切都是夢境。


    沒錯。


    你根本沒有失憶。


    你隻是臨死前,做了個無比美好的夢吧?


    我總是心想,要走得遠,走的更遠,最好看到人們和現在不一樣。雖然沒有達成目標,但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身處於一場永無止境的暴雨裏,即便是孤獨的火焰,也將默默無聞的熄滅……


    要學會走向黑暗,我這並非是勸誰自暴自棄。


    隻是,有些人居高臨下,明明看不慣別人,卻還不允許別人看不慣他。這樣是錯誤的,他駁斥別人,批判別人,卻又不允許別人駁斥,解釋。喜好用封閉僵硬的價值觀解釋別人與世界。其二,更可怕的是他將通過避重就輕,避輕就重兩種極端的方式吸引許多不明真相的人去注意他。因為人都喜歡看熱鬧,若是你的問題由重至輕,他便可以偷換概念立於不敗。若是你的問題由輕至重,他便可以借力打力落井下石。


    於是,成群結隊的人將來駁斥你,批判你。事已至此,你還可以忍受麽?


    我還是勸你不要陷入混亂。一定要靜下心來。大風吹,雲飛揚,茫茫天地間,孤身我一人,當年十載的殺戮,與天地相抗,誰又能知我心所向?


    孤獨還是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獨令你否定自我。對自我思想的毀滅與持續打擊。你會不相信自我,懷疑過去的做法。


    我們得學會不做這樣的事,學會走向黑暗。


    黑暗二字,其實並非指代讓自己墮落,縱惡害旁。而是對自我命運進行更深諳,更艱巨的抉擇。勇於麵對重大的困境。


    說到頂點。


    不要看不慣別人,不要不允許別人看不慣自己,不要不允許別人駁斥自己,不要不允許別人批判自己。


    若是不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前進的路就此中斷。


    這是我站在茫茫巨雨裏,唯一感受到的……能以傲世青龍之身,麵對宇宙萬物的命運。


    我還要守護宇宙間的一切,永無止境的對抗孤獨,獨自麵對所有黑暗,哪怕沒有任何人聽到過我的聲音。


    作為萬古之力的最後繼承者,心中惟願宇宙的千秋萬代永遠寧靜。


    凡人辱我,我不在乎,因為我一心為人,所以不能因此而在乎。我不必因此而產生戾氣。


    有人喜我,我不在乎,因為我還是一心為人,旁人喜我和喜每個人是一樣的。我不必因此而大肆狂喜,得意忘形。


    然而,我不允許有人欺壓弱小。這也是因為我一心為人。隻要能幫助他人,不管遭遇多少次失敗也不能退縮。


    十年的殺戮讓我忘記了一切。如今,路已到盡頭。


    在我死前……


    唯願凡人皆能修道淩天!


    『二營長,不要,不要死。』


    我聽到她哭了,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我的臉上。然而,大概這淚珠的分量太重,恐怕我承受不起。


    『大小姐,別哭。』


    我看不見她,伸出雙手,我觸碰到她的臉龐。柔軟,溫暖。不同於我那一片冰涼的手掌,我的心中十分欣慰。


    『不要為了我落淚,我是不會死的,即便死,我也不值得你為我流淚。』


    『嗯,你不要死。你別死,我不哭了。』


    她不停的搖晃著我,聲音中帶著哭腔。


    此刻我的眼前,突兀出現那個曾經對我歡笑的少女,部落裏,小島上那些熱情收留我的族人。


    等著我啊,我馬上就來。不好意思,真是讓你們久等了,救不了你們的我,早就該死掉了。


    我對著他們呼喚,最後一次回到了大小姐身邊。


    『大,大小姐。』


    『什麽?』


    『其實我……我……』


    『你怎麽了?』


    『說出來,你不要笑我,我快死了,我現在就告訴你。』


    『你說……我一定什麽都不說,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


    『大小姐。』


    『嗯?』


    『我……』


    我說著,那句話卻哽住了。怎麽都說不出來。留下來的隻有我徒然再伸出的右手。


    想再度撫摸她的臉,卻已經摸不到了。也許我跟她是風和街道吧。我們盡管相遇,但是卻永遠都不能相擁而眠。


    我的眼角流出了淚水,我到死依然是孤獨的嗎?


    每次麵對敵對勢力的殺手,我既可憐他們也可憐我自己。


    他們被我殺了,不該如此,我把他們殺了,不該如此。


    『二營長,不要死。』


    能聽見的隻有她的哭聲,整個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再也不複存在。


    我感覺自己的生命即將不複存在,一切的痛苦即將解脫;我仿佛要去到另一個極樂世界,很溫暖。沒有痛,沒有苦,強烈的舒適甚至讓我露出笑容。


    『大小姐。』我笑了,伸手朝著眼前的光芒抓去。那一刻,我觸碰到了光芒,也碰到了她的臉蛋。


    『嗯?』她梨花帶雨的回應了我。


    『我,我喜歡……』


    『你喜歡……』


    『喜歡,喜歡……』


    在觸碰到光芒的那一刻,我的生命也已經到了盡頭,眼前的大小姐,包括我的生命,一切都在迅速的消失著。


    那句話我怎麽也說不出口。仿佛上天都不讓我說出來。我微張了下嘴巴:『喜歡……』最後一個詞怎麽也沒有吐出來。我仿佛死去了一般。眼前的光亮瞬間消失,無盡的黑暗將我團團包圍。


    我的手離開了她的臉,盡管我很不舍,但最後我終於永永遠遠的閉上了眼,不再醒來。


    我不會再睜開眼睛了,徹底躺在大小姐的懷裏睡去。


    我喜歡你……


    那聲音回蕩在我的意識中伴隨著我的生命一同消失,我們大概是一塊去了另一個世界吧。沒有痛,沒有苦的世界,唯一美中不足的恐怕就是沒有大小姐。我徹底失去了她,她徹底失去了我……


    她也許不會喜歡我。但是我喜歡她啊……離開她我真的舍不得,蒼天啊。為什麽不願意再多給我幾分鍾,甚至幾秒,讓我再好好的撫摸一下她,看一下她。難道這樣都算過分嗎?


    當然過分。


    命運裏,開天辟地,隻有淒涼。


    我們最後生死離別,永遠的分開了。流血流淚,斷頭送命,那是挑戰命運常有的結果,是無數戰士的宿命和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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