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中,散發出一陣潮濕的腐朽味。


    隻有窗戶透出的光亮讓人可以勉強分辨出時辰。


    “開飯了,開飯了。”衙役敲著銅鑼,在牢門前放下夥食。


    男人盯著麵前的飯菜,目光微閃。


    他猛地上前,抓住衙役的袖子,“這位大哥,我是冤枉的,我要見縣老爺。”


    趙三冷著臉,“鄭公子還是好生歇息吧,至少上了公堂還有力氣辯駁。”


    趙三睨了一眼旁邊的牢房,“這人呐,最忌諱打腫臉充胖子。”


    香蘭背靠著牢門,沉默不語。


    趙三說完隱晦地看了鄭耀一眼,便帶著人離開了。


    “都麻利點。”趙三招呼著手下,“周大人和袁大人那邊還需我們幫忙準備婚事。”


    香蘭雙耳轟鳴,她立馬轉身,朝著趙三方向厲聲詢問,“你說誰?誰的婚事?”


    趙三眼神不明,“自然是縣丞大人家的千金周小姐和袁大人的長孫袁公子的婚事。”


    香蘭雙眼瞪直,不住搖頭,嘴中喃喃,“不可能。”


    想到那日廟中所見,香蘭心下疑惑。


    騙局?


    對,一定是騙局。


    對方暴露了,才會說這些混淆視聽。


    香蘭定了定心神,強迫自己不要上當。


    趙三嗤笑道,“什麽不可能,人家二人青梅竹馬,成婚不是當然的嗎?”


    香蘭緊盯著鄭光祖的臉,不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心中有些發笑。


    看著他隻是微皺了下眉,香蘭心下有些不安。


    想到那人的暴戾,香蘭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眾人向入口望去。隻見範師爺領著一隊衙役而來。


    “除了幾個要處斬的,其他的按照判決來。”


    趙三看著一個衙役走了過來,隨意問了句。


    “周大人,袁大人他們都看了,那玉佩雖和袁公子他們的十分相像,但確實是假的。”衙役語氣有些嘲諷.


    衙役上前打開鄭光祖和香蘭兩人牢房的鎖鏈,"那做玉佩的師父手藝了得,要不是袁大人有所研究,這事還真不好處理。"


    鄭光祖憋紅了臉,跟著衙役快速離開了。


    香蘭跟在後麵,惴惴不安。


    身後傳來衙役們的交談聲。


    “大人他們今日也太趕了,這麽多犯人得處理到什麽時候?”


    “這不是袁大人覺得咱公堂盈滿了浩然正氣,能驅邪,所以想當做袁公子和周小姐的婚堂,是以林大人將近日的案子全都辦結了。”


    “我聽說這袁公子一表人才,一直心係周小姐。這聘禮還沒到,人就匆匆忙忙先趕來了。”


    “那還用說,人家是來娶美嬌娘的,當然得趕。”


    “就是,離他們婚期還有十來天,這時候不多見見,回頭豈不是更心急。況且成了婚他們也待不了多久,袁公子不是還得參加秋闈呢嗎?”


    “你們不知道,今日我在大門口見著周小姐的馬車,那叫一個趕——”


    “這就是兩情相悅?”


    “——”


    聲音越來越遠,香蘭的心也越來越沉。


    “啪”,玉佩裂成幾半。


    香蘭小心翼翼地撫上鄭光祖的手臂,卻被他推開。


    “鄭某眼拙,居然把假貨當成寶,讓姑娘見笑了。”


    香蘭隻能尷尬搖頭。


    她也沒想到是假的,但她不能表現出來。


    “鄭公子,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玉佩的錯,隻能說金錢迷人眼,教人做出這種欺人的事來。”


    “怎不是我的錯?若非我買了這玉佩,也不會遭此劫難。”鄭光祖滿臉痛惜。


    “何況昨日我準備那麽多,是想著全城的百姓為我們見證。”


    香蘭心下有些動容,昨日的盛景,她還曆曆在目,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對她。


    可她呢,因為一個相似的背影,將他推向危險的邊緣。


    她一時又有些慶幸,如果不是衙役突然出現,她恐怕就見不到她了。


    突然一個小孩衝向他們,那小孩塞了一封信給鄭光祖就跑開了。


    見著信封上熟悉的字跡,香蘭心下跳了跳。


    她仿佛看到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她不自覺想象離開天香樓後與麵前的人朝朝暮暮的日子。


    不等她高興,就見麵前的人神色恍惚、渾身發抖。


    香蘭連忙安慰,她瞟了眼信紙上的內容,不覺瞳孔地震。


    隻見信上寫著:來信不得,路遇劫匪,損傷折半,遇同伴,請求庇佑,到期不定。


    “啪——”,碎瓷散落在地。


    “都是一群廢物。”男人雙目赤紅,胸口起伏不定。


    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好好的一條大魚骨頭都快被他們敲碎了。


    “大人饒命,鄭公子說了會將對牌交給我的。”春蘭握住男人的手腕,眼神祈求。


    “要不是你胡亂攀扯,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試探那兩人,鄭光祖會被縣衙的人抓嗎?我們費了那麽大功夫倒是惹了一身腥。”


    說罷,男人將她猛地推開。


    “大人,香蘭也是怕有萬一。”青衣男子小心為香蘭辯解。


    “青封,你的意思是本官目光短淺、不分輕重?”


    “小人不敢,隻是不論是玉佩,還是身形,鄭光祖與那袁公子——”。


    “嗬,你今日是打算對誰出手的吧?”那人目光森冷,“你可知早一步會是什麽後果?”


    幾人連忙匍匐在地,後背冷汗直冒。


    他們忘了,當下節骨眼上,完成那位交代的事才是最重要的,萬萬不能節外生枝。


    “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再失手,自裁謝罪吧。”


    幾人連忙點頭。


    “大人,那貨物?”


    男子輕擊桌麵,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十日後吧,的確是個好日子。”


    周府書房內,周宗之站在窗前,背對著桌麵。


    周沫萱看著父親沉默良久,心中有些悵然,她上前搖了搖他的胳膊。


    “女兒出嫁了,父親不高興嗎?”


    看著女兒歡喜的笑顏,周宗之清歎了口氣,輕笑出聲:


    “怎麽會?為父高興地很。更何況鄭耀也是為父看著長大的,為父對他甚是滿意。”


    他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眼睛濕潤,“隻是為父沒想到這麽快你就要嫁人了,著實有些不舍。”


    “女兒會常給你寫信。等耀哥哥參加完秋闈,說不定我們就回來了。”周沫萱將頭靠在他的肩頭。


    “傻孩子。”


    兩人都不由笑出了聲。


    周沫萱望著窗外皎潔的月色,雖然大婚在即,但她不怨。


    反而有著無盡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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