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氏被他這話弄得滿臉不自然。


    夫人?


    成親數年,他幾時這麽喚過她?


    每一句,都是為了找她算賬。


    自己的院子他也是從不踏入。


    哪怕她說珠兒病了,他都要盯著她許久,然後讓吳叔帶著大夫先去看一下,他才舍得暫時離開梧桐院。


    她知道自己嫁給她的手段不光彩,她以為可以軟化他的心,至少能相敬如賓。


    可誰知他就是個冷心冷肺的。


    當然,是隻對她們母女倆的。


    甚至於連珠兒都無法讓他軟下心腸。


    她後悔。


    可是更恨。


    恨他的絕情。


    更恨梧桐院那人的自私。


    看著他滿臉怒容,眼神鄙夷,她心中突然噌噌地冒火,這麽些年來,他對自己沒有半點信任


    “老爺這話什麽意思?”範氏深吸了口氣,“梧桐院的事與妾身何幹?”


    “紫雲死了!”


    “老爺沒必要這麽大聲。再說了,要報喪老爺走錯地方了,也不該是你親自來。”


    瞧著範氏一臉無所謂的模樣,王富仁突然覺得有些無力。


    他知道自己多年來對這對母女有所虧欠,可本也不是自己要招惹的,他覺得好吃好喝供著他們已經是自己的極限了。


    可沒想到範氏越發不知輕重。


    他不想再待下去。


    “既然你不認,我也無話可說。”


    範氏從他眼神中看到一絲痛惜,多少有些覺得好笑,隨即便聽到他憤怒的聲音。


    “把人帶上來。”


    吳叔領著幾人抬著擔架進來,範氏下意識捂了捂口鼻,眼神中帶著被羞辱的憤怒。


    待下人走近,放下擔架。


    範氏瞳孔一震,“思成,怎麽是你?怎麽會這樣?”


    範思成看著她滿臉驚慌,想要抬手為她拭淚,終是範氏快行一步握住他的手。


    “你不是說你還有點事,過段時間回來嗎?怎麽變成這副模樣。”


    範氏看著自己的弟弟滿身傷痕,衣衫染上了血,說話中氣不足的模樣,心痛不已。


    “別告訴我他和南璃人勾結的事你不知道?”王富仁語氣冷然,毫不在意兩人的心情。


    範氏目露震驚。


    她知道王富仁為了對付南璃人,將南港口都炸了,可她萬萬沒想到範思成居然會和南璃人勾結。


    她有心反駁,但看著他低垂著眉眼,一字不吭,再想到他三番四次寄回來的寶貝和含糊的說辭整個人癱軟在地。


    勾結外邦,那可是死罪。


    “你這個蠢貨。”範氏猛地踹了他一腳,看著他痛得齜牙咧嘴,心中更是惱火。


    “姐,姐,我錯了,我是一時鬼迷心竅,你和姐夫說說,我不想死啊。”


    範思成艱難地翻過身,抱著範氏的腿不鬆手。


    “我給你的銀子呢?”範氏像是想到了什麽。


    範思成抬頭看向她,隻見她目光冰冷,隻能吞吞吐吐開口,“用——用完了。”


    範氏心下悲涼,目光有些怨恨。


    這是他的親弟弟,為了賭不惜勾結外賊,甚至將贓物送給她,這是想要害死他的親姐姐。


    “範思成做得事情妾身一概不知,他之前還讓妾身為他保管了一些物什,也許可以證明他與南璃人勾結,請老爺稟公處理。”


    王富仁眼神戲謔地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


    一概不知嗎?


    也許吧。


    可誰能說不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呢。


    處理?


    他可沒那個本事,隻能交給旁人了。


    他慶幸南港口沒了,否則他王家怕是要被滅門了。


    “娘親?”王絡珠小心翼翼扶起範氏,自己的腿還在瑟瑟發抖。


    範氏拍了拍她的手,“沒事了,他可舍不得那個江晚青和她的孩子給我們陪葬。”


    不過是禁足罷了,這些年來,她在王家過得和禁足有什麽不一樣?


    王絡珠鬆了一口氣,目光怨恨。


    看來紫雲真的白死了,也不知道王彩蝶晚上睡不睡得著?


    青姨娘看著比以往跪得都要筆直的女兒,胸腔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也不知她與紫雲間的緣分是好是壞。


    王彩蝶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麽,但還是這樣做了。


    感受到身上的暖意,她才發現鶯兒不知道什麽時候為她披了件披風。


    鶯兒低垂著眉眼,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


    “鶯兒,你會離開我嗎?”王彩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問出這句話。


    鶯兒怔愣了一瞬,明白了什麽,又好像沒有明白。


    她上前為王彩蝶拉了拉要掉落的披肩。


    “小姐,奴婢什麽都可以做的。”她目光清澈,雖沒有認真回答,但王彩蝶突然就心安了。


    夜半,月亮躲到了雲層後麵,隻灑下一點微不足道的月光,卻足以讓人放鬆。


    驛站中,孟德之剛剛入睡,連日來的奔波和四處圍剿讓他感到一絲疲憊的同時,體內噴薄著久違的豪氣。


    下屬敲著房門,輕聲低語。


    原是南港口水中藏了不少金銀,其中有的上麵還有著各種標記。


    若非南璃人落了下風,這些怕是早就進了他們的口袋。


    如此龐大的數量,難怪他們還會冒著風險派人回來。


    披了外衣,順便拿起桌上的鞭子,出了門。


    看著昏暗的空間內,燭光輕輕晃動,孟德之心裏湧起一陣快感。


    天剛微微亮,周袁兩家門外便支起了場地,管家站在台階上,拱手向前來的百姓致謝。


    “感謝各位父老鄉親前來捧場,今日周袁兩家結親,按照之前說的,今日兩家各設了流水席,請願意賞臉的賞個臉,現在小廝處留個名,方便我們府裏安排。”


    “還從未聽過大婚當日開流水席還要報名的。”


    “這不是說新郎要趕秋闈,日子趕了些嗎?”


    “我覺得這留名也沒錯,大戶人家想得自然比咱們老百姓周到。”


    “就是就是,還是兩家一同辦席,也是難得一見。”


    “你說兩家席真的一樣嗎?要不吃了這場的再趕去下一場?”


    “誒呀,這麽多人,咱們進得去嗎?”


    “來的路上,我看見周府小廝拉了多少輛車的食材呢。”


    “這麽說,咱們還得早點來排隊才吃上了?”


    “可不是,咱們要不回去吃了,塞兩個饅頭就過來排隊吧?”


    “有理,有理,快,快走。”


    “咱們也先回,早點來排隊。”


    “我——我這就排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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