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昔日讚賞的話語在裴誌安的腦海中響起,他忽然有些慌亂,手上的劍柄微不可察地顫抖著。


    “表哥,你發什麽愣?”淩昀突然上前揮劍彈開攻向裴誌安的箭。


    大敵當前,居然還能走神。


    “你不覺得哪裏不對勁嗎?”裴誌安皺眉。


    自然不對勁,戰報說一群人精兵強將——


    可看著如此不堪一擊的敵軍,他們分明是被騙了。


    想到裴道遠那般信任的眼神,他們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他們分明是被裴道遠故意支開的。


    “還是速戰速決,才能盡快趕去支援姨夫。”


    淩昀看著人群中眼神惡毒的青封,抽了抽嘴角。


    原來是老熟人,命可真大。


    他提劍指著青封的命門。


    來都來了,怎麽也得讓南宮翔大出血。


    裴道遠看著目光陰毒的南宮翔,聽著對方口中的叫囂,心中波瀾不驚。


    想用南疆作他們權勢的墊腳石,也得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尚方寶劍在手,如見君王。


    劍指蒼天,南疆軍如有神功,衝向敵軍。


    雙方混戰不休,一時難以分出勝負。


    南宮翔像是看出裴道遠的不適,一個飛身來到他的麵前。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裴道遠,目光中湧動著興奮的火苗。


    裴道遠仿佛忘記了身上的疼痛,隻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年輕的時候,有使不完的力氣。


    兩劍相抵,南宮翔心下吃驚,卻不敢表現出來。


    天色漸暗,看到身邊的將士一個接一個倒下,聞著血腥味越來越濃鬱,裴道遠仿佛才意識到已經過了許久。


    他的身子漸漸感受到疲憊,卻硬撐著不敢倒下。


    “嗖”,火箭從裴道遠耳邊插過。


    南宮離突然出現將尚未反應過來的南宮翔拉到一旁,這才躲過一擊。


    “裴將軍,本官來遲,希望你不要見怪。”


    李達騎在馬上,看著臉色蒼白的裴道遠,心中後怕。


    要是再晚一步——


    李達的到來,讓南疆軍士氣高漲,南璃人一時無法招架。


    漫天的霞光,加上漫天的火光將南疆的將士臉上映得通紅。


    裴誌安趕來時,便看見南宮翔已經帶著人逃走了,裴道遠在李達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朝他走來。


    “父親——”


    一顆心終於落到了肚子裏。


    裴道遠一臉自豪地看著馬上的青年,目光慈愛,他嘴唇輕啟,不料下一刻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父親——”


    裴誌安在營帳前踱來踱去,時不時將耳朵貼在帳上,心髒突突跳個不停。


    “表哥,姨夫沒事了。”


    裴誌安連忙跑進營帳,坐到裴道遠床邊,聲音顫抖地問著軍醫裴道遠的身體情況。


    裴誌安聽了,心下冰涼,他撇過臉,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胸口劇烈起伏著。


    裴道遠輕輕握住他顫抖的手:“為父真高興,還能見著我的安兒。”


    裴誌安路上就想通了。


    什麽南宮翔高傲,什麽南宮離急著立功,什麽南璃人想出其不意。


    全是裴道遠哄他的。


    不過是擔心他和淩昀應付不了那群餓狼。


    他若勝了,可以狠狠戳一戳南璃的銳氣。


    他若敗了,不,他根本沒想過敗,他是想用自己的死震懾南璃,想要滿足南宮離要拿南疆立功的心理,從而為南疆軍爭取一絲喘息的機會。


    “若以老夫一條命,換南疆安寧,老夫便是死也值得。”


    裴道遠仿佛沒有看到裴誌安眼中的心痛和害怕。


    “父親知道你是明白的,若是你,你也會這麽做。隻是因為是為父,你才無法接受罷了。”


    營帳中隻留下裴道遠父子,眾人出了營帳,歎息著不說話,沉默在將士撕心裂肺的呻吟聲中格外明顯。


    看著成堆糧草,淩昀心下安心不少。


    “這一路辛苦李大人,若是晚一些,怕我南疆軍真的撐不住。”


    李達望著遼闊的江麵,眼眸裏是化不開的擔憂,“希望後麵的船隻能平安到達。”


    裴誌安緊盯著裴道遠的睡眼,心下煩憂,卻還是不肯移開眼。


    營帳外月色暗淡,不知名的蟲子不停地叫喚著,平白讓人焦躁。


    南璃東宮,太子南宮仁側臥在美人懷中,接受著美人的投喂。


    他皺著眉,嘟嘴將嘴中的荔枝核猛地吐到地上。


    “啊。”舞女正踮著腳跳躍,不慎踩到荔枝核,她努力穩了穩身子,卻還是摔倒在地。


    “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你饒了奴婢吧。”


    舞女驚慌地跪倒在地,額頭在地上不停地磕著。


    其他舞女看著南宮仁黑沉的臉色,驚慌地跪倒在地。


    南宮仁端了端身子,他手指繞著身邊美人的頭發,目光冰冷,嘴角嗤笑。


    “真是可惜啊,本宮最討厭不守規矩的。”


    舞女驚恐地瞪大了眼,還不等她再次求饒,便被一旁候著的侍衛拖了下去。


    痛苦的嗚咽聲從門外傳來,隨後便是佩劍入鞘,鮮血灑地的聲音。


    殿中眾人神經緊繃,生怕喊出聲來。


    南宮仁湊近身側的美人,瞧著她鎮定自若,不由搭上她的肩膀笑出聲來。


    “美人覺得本宮處置那個舞女可有害怕?”


    “太子殿下,你是主子,她一個仰人鼻息的奴婢,死在你的手中,是她的榮幸。”


    南宮仁點了點頭,那妾室心見討了太子的歡心,也跟著太子笑了起來。


    “給我帶下去,套上鏈子,既然這麽會說話,就當本宮身邊的狗吧。”南宮仁猛地將美人推倒在地,目光嫌惡。


    那美人搖晃著腦袋,目露驚恐,還沒問自己哪裏說錯了,便被侍衛捂著嘴拉了下去。


    洪公公看見太子神色難看,連忙揮手讓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殿下莫要擔心,四皇子尚未回宮,一切都有可能。”


    南宮仁煩躁地踢翻麵前的桌子,“廢物,堂堂鎮國大將軍,征戰沙場三十年,居然打不過皇叔,真是笑話。”


    “不過是運氣差罷了。”


    “差?我看是南宮離運氣太好了。”南宮仁神色怨毒地看向皇宮方向,“他一個庶子損兵折將,那裴道遠不過是吐了血,我那好父皇便大加讚賞,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命是誰救的。”


    洪公公額頭上冷汗直冒:“殿下,這種話你放心裏就好了,可不能說出來。”


    南宮仁看著他驚慌的模樣,想要嗤笑卻還是抿了抿嘴,洪公公這才放心下來。


    “傳令下去,裴道遠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南宮離等人的手上。”頓了頓,南宮離目光陰狠,“他不是想立功嗎要立功就要付出代價。”


    洪公公點頭應下,就要出去吩咐,就見侍衛驚慌地跑進來。


    “殿下,不好了,宮裏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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