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一道長從書本中抬起頭來,對顧寒楓的到來很是意外。


    “聽說殿下收到了季神醫消息,老道在此恭賀殿下。”


    顧寒楓坐到他的麵前,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道長恭賀地未免也太早了些,還是道長有什麽別的心思。”


    浮一道長眼簾顫了顫,他起身向顧寒楓行了一禮,“殿下冤枉老道了,老道一出家人,何況還受過世子妃的恩惠,老道怎敢對殿下不利。”


    “道長,我家殿下可沒說你要對他不利啊。”


    “這——”浮一道長嘴角動了動,卻沒能反駁。


    “林啟,少貧嘴。”顧寒楓對於林啟的話有些不悅。


    他熟練地伸出手放在脈枕上,雖說得了那藥方,身子好了很多,但發病的頻率卻並未減少。


    浮一道長長歎一口氣,有些不忍。


    “殿下還是早點找到季神醫為好,那藥方雖能緩解病痛,但終究不能治本,反倒會讓殿下忽視自己的殘缺,更容易發病。”


    通往五嶽觀的道路上積滿了雪,白茫茫一片,若非有馬兒的噴氣聲和車軲轆轉動的聲音,很難不然讓人懷疑是否這世間隻剩下自己一人。


    馬車突然停下,林啟打了一個手勢,侍衛連忙上前,紛紛護在馬車前。


    “殿下,有埋伏。”


    “你們切記當心。”


    顧寒楓拿起桌上的書籍,隨意翻到一頁。


    馬車外傳來陣陣簌簌聲,接著便是叫喊聲,兵刃相碰聲。


    寒風吹起車簾的一角,血液入注玷汙了白雪,留下一片片刺眼的紅。


    “別追了。“


    顧寒楓叫住正要追上去的林墨,他蹲下身子,查看起地上的屍體。


    嘉佑帝陰沉著臉,卻遲遲沒有開口。


    可看著顧寒楓始終麵不改色,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你知道了?那你又知道為什麽?”


    “微臣叩謝陛下的良苦用心。”顧寒楓挺直腰脊,目光卻亮得驚人。“陛下想要先發製人,是希望能以此打消旁人的心思。”


    “那你還——”嘉佑帝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


    既然知道,就更該知道自己此刻應該躺在瑞王府的床上,身子有礙的消息傳遍上京。


    而不是跑到他的麵前和他大眼瞪小眼。


    “陛下,微臣有礙的日子很長,長到每時每刻都想欺騙自己,一切都是在做夢。”


    嘉佑帝心頭一震,突然發現自己的法子是多麽的愚蠢。


    “霍北期的事你不該插手。”


    平白無故給自己招惹麻煩,給他添麻煩。


    “微臣隻知道,為官者,對上忠君,對下愛民,那些無家可歸依舊辛勤勞作的人不應該因為上位者毀掉一切。”


    嘉佑帝思緒有些飄遠,他朝顧寒楓擺了擺手,便靠著椅背閉目沉思。


    “見過世子殿下,殿下身子可好些了。”婉寧公主顧青顏沒想到居然能碰到顧寒楓,眼底閃過意外。


    顧寒楓點了點頭,他對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公主並沒有什麽印象,不過是萍水相逢,滴水之恩罷了。


    “有什麽事嗎?”


    “聽說皇後娘娘坤寧殿裏的人這些天進進出出的,說是林太傅為著自己的親孫女幾次沒了分寸,皇後娘娘說到時候定要好好見見林三小姐。”


    顧寒楓的眼神晦暗不明,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快。


    “多謝婉寧公主告知,麗婕妤那本世子會讓人好生照看,隻是——”


    “婉寧明白,殿下不必擔心。”


    看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裏,小宮女麵上疑惑,“公主,你這般說,就不怕皇後娘娘——”


    “怕什麽?“顧青顏瞪了一眼小宮女,“皇後娘娘幾次說了對林仙仙很感興趣,不過因著她剛來上京加上身子不適才遲遲沒有召見,本公主說錯什麽了嗎?”


    更何況這宮裏的人各懷鬼胎,就算尊貴如皇後,也有自己的算盤,誰又幹淨得過誰?


    坤寧殿中,鄭皇後正喝著暖湯,聽著宮人的匯報,臉色越來越沉。


    “本宮看他是越來越厲害了。“


    “娘娘,老奴求你收著點性子吧。”秋嬤嬤被她這毫不顧忌的話嚇了一跳。


    鄭皇後冷哼一聲,“他都開始防著本宮了,還想本宮逆來順受不成。”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


    秋嬤嬤有些無奈,自家娘娘一但來了脾氣就死強,隻看到自己想看的,隻聽自己想聽的。


    “霍少監的事本就是老爺那邊的錯,娘娘也不想太子殿下名聲盡毀吧。”


    鄭皇後語塞,她鄭家本就不是什麽高門大戶,能有今天,一切都是運氣。


    以至於哪怕當朝嶽父官拜兵部尚書,家中族人還是一副小家子氣,多少上不得台麵。


    因著太子辦事缺少銀子,居然打修河渠的主意,簡直荒唐至極。


    若不是他們是她的家人,是真心為著太子著想,她就要懷疑他們是不是被人收買,故意給太子挖坑。


    “銀子可都發下去了,死去的幾個人家裏也要照顧好。”


    “現在知道頭疼了?”


    秋嬤嬤瞧著嘉佑帝不知什麽時候進來,麵上閃過驚慌,直到嘉佑帝發話,她才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嘉佑帝見鄭皇後背過身子不理自己,他隨意坐在榻上。


    “陛下來這裏做什麽?你那寶貴侄兒可不在在臣妾這裏。”


    嘉佑帝揉了揉眉心,實在是受不了她那酸溜溜的語氣。


    “你說夠了沒有?”


    “沒有,說不夠。”鄭皇後聽見他不耐煩的語氣,原本下去的怒火再次燃燒起來,“陛下這般防著我,何必還要和我惺惺作態?“


    “朕防著你?楓兒抓了霍北期那日,別告訴我鄭朕的好嶽父什麽也沒做?”


    “父親他隻是——”


    “隻是想要永除後患?還是另有籌謀?朕不說不代表不知道。更何況蕭兒是太子,你鄭家總不希望他不得人心吧?”


    鄭皇後沒想到嘉佑帝說話如此之重,雖說她明白他的意思,可她如今也在氣頭上,說話更是毫不顧忌。


    “是啊,蕭兒不得人心,他顧寒楓最會籠絡人心。瞧瞧咱們大嶽的皇帝陛下,為著他,連自己切妻兒都不顧了。”


    嘉佑帝指著她,被氣得說不出話,最終甩了甩衣袖直接出了門。


    秋嬤嬤慌慌張張進來,看著鄭皇後一臉忿忿,心下歎氣。


    鄭皇後正要出殿門,就被袁致翔的人攔了下來。


    “皇後娘娘,陛下說了,這三日你哪也不能去。”


    鄭皇後咬了咬牙,麵上帶笑道:“袁指揮使在本宮殿前,未免太過大材小用了些。”


    “娘娘抬舉末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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