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碌地準備著早餐時,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


    屏幕上顯示的“弟弟”二字讓沈石溪不禁皺了皺眉,上次爭吵之後,兩個人最近都沒怎麽聯係。


    但他還是迅速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沈石溪弟弟的聲音直接而急促,“哥,你知不知道爸最近每天都給我打電話?他一直在說,自從他和媽離婚後,你就對他不聞不問了。他說自己很委屈,明明也沒做錯什麽,為什麽你會這樣對他?他好歹也是你爸爸啊!”


    沈石溪的眉頭緊鎖,手中的鏟子無意識地在鍋中劃拉著,發出輕微的聲響。他靜靜地聽著弟弟的抱怨,沒有打斷,也沒有回應。廚房裏彌漫著早餐的香氣,但這份溫馨此刻卻顯得格格不入。


    顯然沈石溪弟弟並不打算就此罷休,他繼續說道,“他還想著五一的時候你能回家,你能過去和那阿姨一家一起吃頓飯,緩解一下關係。結果你呢?直接就不回去。”


    沈石溪輕輕歎了口氣,將火調小,轉身靠在牆上,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的晨光。


    見沈石溪這邊依舊沉默,弟弟開始感到有些不耐,問沈石溪是否在聽。


    “你說你的,就是了。” 沈石溪淡淡的回應道。


    弟弟的語氣變得尖銳起來,“我光說有什麽用,那你得聽啊。你現在不僅不回去,還對他愛搭不理的。他真的也挺可憐的。”


    “那你多給他打打電話不就好了?你多心疼心疼他。”沈石溪的話語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似乎每個人都接受了他父母的事,而隻有他自己,依舊還不能釋懷。


    弟弟雖然察覺到了沈石溪的態度,但依舊喋喋不休。“哥,你怎麽這麽不成熟?都這麽大個人了,怎麽父母的事還這麽感情用事?你就不能理智一點嗎?”


    弟弟的聲音越來越大,沈石溪趕緊看了眼廚房門是否關緊,生怕吵醒了還在睡覺的白漫晴。


    “對對對,你理智。”沈石溪重複著弟弟的話,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和無奈。


    他知道,與弟弟爭論這些毫無意義,隻會讓關係更加緊張。


    弟弟似乎感受到了沈石溪的敷衍,語氣又變得更加尖銳,“你怎麽油鹽不進呢。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天天給我打電話訴苦,你就不能給爸爸打個電話,兩個人好好聊聊,讓他心裏好受點嗎?”


    沈石溪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怎麽到頭來什麽都是自己的原因。自己要讓所有人好受點,那他們在做決定的時候有考慮過自己的感受嗎?


    “你今天就買票回去,正好明天還能趕上和他們一起吃頓飯。”弟弟命令的語氣說道。


    沈石溪的耐心終於到了極限,他猛地轉過身,手中的鏟子重重地拍在案板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那你呢?他也是你的爸爸,你為什麽不回去?”沈石溪的聲音裏充滿了憤怒和不滿。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後傳來弟弟略顯慌亂的聲音,“我······ 我在曲北啊,而且當時不是說好了嘛,你會留在羅河的。再說了,我媳婦現在懷著孕,公司又一堆事等著我處理,我怎麽走得開。”


    沈石溪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抹失望。


    他理解弟弟有自己的難處,但弟弟卻似乎一點都不理解他。


    從小到大,弟弟都是這個家裏最自由的人。尤其是妹妹走後,沈石溪更是盡全力讓弟弟能自由的選擇他的人生。但沒想到,這種全力的支持,換來的是弟弟“理所當然”的自私,自私的認為那些就是他本應該擁有的,而家庭的責任就是沈石溪應該獨自承擔的。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是是是,你們都有理,你們都是大忙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爸媽也是我一個人的,行了吧?”他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諷刺和自嘲。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這不是有難處嗎?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嗎?”弟弟辯解道。


    兩人的爭吵聲在廚房裏回蕩著,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割裂著兄弟之間的情感紐帶。


    沈石溪突然感到一陣胸悶,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他知道,這場爭吵不會有任何結果,隻會讓彼此更加疲憊和心寒。


    於是,他選擇妥協,結束了電話。


    就在這時,廚房門輕輕打開了一條縫,揉著惺忪的睡眼探出頭來的白漫晴問道,“怎麽了?”


    “吵醒你了?”沈石溪問道。


    白漫晴搖頭,“沒有,剛好也醒了。”又問沈石溪發生了什麽。


    “沒事,就是弟弟打了個電話過來,說了一些家裏的事。”沈石溪邊說邊走向白漫晴,輕輕地將她摟入懷中,在她額頭吻了一下,溫柔的說道,“早餐馬上就好了,快去洗漱吧。”


    白漫晴也沒有多問,她知道沈石溪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


    不過,不用說,她也能猜出八九分。


    第二天中午,坐在酒店大堂等著白漫晴的沈石溪,收到了張暢傳來的他爸爸結婚現場的消息。


    “你爸爸算是正式結婚了。沒有特別的儀式,就是請關係親密的親戚在酒店一起吃了頓飯。人也不多,就兩桌,你爸爸家親戚就伯父伯母兩個人過來了。”


    張暢的話語簡潔而直接,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在沈石溪的心上輕輕劃過,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跡。那個曾經撐起自己這個家的男人,從今天開始就正式擁有了新的家庭。


    “你爸爸的新家人好像都還不錯,他過的我感覺還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沈石溪知道,父親能夠過的好,他打心底為他開心。隻是,他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灑脫,那麽輕易的就去祝福他找到了一個新家。


    “就是說很遺憾你沒來,說對不起你。我看他真的挺遺憾的,雖然我代表你來了,但畢竟······ ”


    張暢的信息一句接著一句,句句都像是一根針,精準地紮進了沈石溪的心窩。他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眶不禁有些泛紅。


    自己為什麽不敢麵對呢?他不知道。


    他大概,隻是,想回避罷了。


    “你要不還是給他發個消息吧。”


    張暢的消息剛發完,又撤了回去。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各自安好吧。反正,他過的挺好的,你放心就好了。”


    沈石溪低著頭,看著屏幕上的信息,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或許自己應該給父親發一條消息,哪怕隻是簡單的祝福,也是對他的一種尊重和支持。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最終停留在了父親的聯係方式上。但是,那句“祝你幸福”,他卻始終無法說出口。


    放下手機,走出酒店,他在附近漫無目的的走了起來。


    路過一個公園的時候,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被路邊的一幕所吸引。一位父親正彎腰細致地調整著手中的風箏線,旁邊的小男孩興奮得臉頰通紅,眼睛緊緊盯著即將翱翔天際的彩色紙鳶,那純真的笑容仿佛能瞬間融化世間所有的憂愁。這一幕,如同一把鑰匙,悄然打開了沈石溪心中塵封已久的記憶之門。


    記憶中的午後,總是那麽明媚而熾熱。小時候的他們,很不喜歡睡午覺,所以周末總是纏著父親帶他們去放風箏。父親總是笑眯眯地答應,即便母親在一旁故作嚴肅地吐槽,“大中午的去放風箏,也不怕曬成黑炭,等會兒中暑了可別哭鼻子。”話雖如此,但母親轉身便忙碌起來,為他們準備了解暑的正氣水、遮陽的帽子,還有清涼的礦泉水。


    隨著父親的一聲“出發”,一家五口便浩浩蕩蕩地踏上了放風箏的路途。父親總是走在最前麵,肩上扛著大大的風箏,手裏提著裝滿工具的籃子,背影顯得既高大又可靠。他和弟弟妹妹們開心地跟在父母身後,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今天要如何讓風箏飛得更高更遠。


    到了空曠的草地上,父親開始忙碌起來,他先是仔細觀察風向,然後熟練地將風箏高高舉起,隨著一陣風吹過,他猛地鬆開手,同時快速奔跑起來。風箏在風的助力下,搖搖晃晃地升上了天空,他們總是會歡呼雀躍,興奮地拍著小手。等到風箏飛的穩了,就把風箏交到他們手上。等到他們大些的時候,又一遍遍的教他們該如何放風箏。


    那時候,鄰居家的小孩們總是很羨慕他們。偶爾有小孩會鼓起勇氣,偷偷跑出來加入他們的行列。每當這時,父親總是大方地邀請他們一起玩,而母親也會熱情地分享帶來的食物和水。


    然而,時光荏苒,那些曾經的美好時光,一家人的歡聲笑語,如今已成了遙不可及的回憶。


    他停下腳步,靠在一棵大樹旁,望著那對父子放風箏的身影,心中湧起了一股淡淡的憂傷。他承認,他很想念那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家,想念那個總是忙碌卻充滿愛的媽媽,想念那個在風箏下教他們成長的爸爸。


    或許,自己也該釋懷了。


    他的手不自覺地伸進口袋,觸摸到了手機。他想到了張暢發來的消息,想到了自己對父親再婚的複雜情感。他知道,盡管家庭已經發生了變化,但他對父母的愛和對家庭的懷念從未改變。


    猶豫著要不要給他爸爸發條消息時,沈石溪收到了白漫晴的消息問他在哪。沈石溪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於是就給白漫晴共享了自己的位置。


    深吸了一口氣,他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不去想那些複雜的情感。他隻想要沉浸在這份簡單的快樂中,就像小時候那樣,無憂無慮地享受放風箏的樂趣。


    白漫晴到的時候,遠遠的看到沈石溪坐在大樹下。她喚了幾聲他的名字,卻沒有得到回應。


    輕輕的走近,才發現沈石溪的目光都在那對放風箏的父子身上,還時不時的發出爽朗的笑聲。


    她沒有說話,隻是悄悄的在他身後坐了下來,直到沈石溪發現他的存在。


    “你什麽時候來的?”沈石溪問道。


    “我剛到,看你看的那麽入神,就沒打擾你。”白漫晴說著,把身子往沈石溪的旁邊坐過去。


    “你看他們在大風裏放風箏,玩得多開心。”沈石溪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羨慕和向往。


    白漫晴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她瞬間就有了主意。


    “那還不簡單,那我們也去放吧!”白漫晴的話語中透露出一股孩子氣的熱情。


    沈石溪有些驚訝的“啊”了一聲,但下一秒,他的眼裏就透露出興奮。


    還沒等他開口,白漫晴就拉著他起了身,兩人一起跑著走向附近的商店。店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風箏,色彩斑斕,形態各異。白漫晴的眼睛在風箏間穿梭,都很好看,於是她讓沈石溪來挑選。


    沈石溪選了一個燕子形狀的風箏,翅膀寬大,尾巴修長。


    兩人帶著新買的風箏,再次回到了那片空曠的草地。放風箏的父子已不見身影,隻有呼呼的風似乎比剛才更大了些,多了幾分不羈與狂野。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兩個人放風箏的熱情。


    起初的幾次嚐試並不順利,風箏總是搖搖晃晃,難以穩定在空中。但兩人並沒有放棄,不斷調整著放風箏的技巧。終於,在一次嚐試中,風箏穩穩地飛上了天空,隨著風的節奏在空中翱翔。


    “你看,我們的風箏飛得多高啊!”白漫晴興奮地喊道,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成就感和喜悅。


    “是啊,飛得真高。”沈石溪看著高高的風箏說道。


    轉過頭,他看著白漫晴那張因興奮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忍不住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


    看著天空中自由飛翔的風箏,看著長發在風中飄揚,臉上洋溢著純真笑容,時刻充滿熱情與活力的白漫晴,沈石溪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平靜。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童年時代,和父母、弟弟弟妹妹妹一起在草地上追逐、嬉戲。


    複雜的情感和回憶暫時被拋到了腦後,純真的快樂湧上心頭,讓沈石溪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自在。


    他在風裏對著白漫晴說了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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