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明乾的這番決定,雖然還是有不少大臣覺得不妥,但卻是不敢站出來反駁。


    畢竟謝東陽的事情還沒有了結,這個時候如果再去違逆陛下的意思,那不是嫌自己的命長嗎?


    於是群臣皆是開口道:“陛下聖明!”


    和謝東陽並排跪著的陳嵩,現在的表情也是如同豬肝色一般,他本來就被陛下免去了工部右侍郎,如今本以為能憑借彈劾李兆,重新獲得立於朝堂上的本錢,結果沒想到李兆居然變成了平定西北的功臣。


    那自己跟著謝東陽當忠臣的戲碼,就純粹變成了一個笑話,這打臉來得太快了...


    陳嵩現在擔心的就是,陛下要是一怒之下將自己弘義閣大學士的名頭再拿掉,那自己就當真徹底完蛋了,日後的仕途再也無望了。


    眼看謝東陽還不說話,陳嵩便是耐不住性子了,當即拱手道。


    “臣等有罪,未能了解事情真相,差點就誣陷了九皇子,還望陛下責罰!”


    身後那幾十個跪在地上的官員也立馬附和,紛紛都表示自己有罪。


    如果說之前他們骨頭硬,那隻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所做之事乃是為了大義,那死了也能名垂青史。


    但現在如果被陛下殺了,那就不是忠臣了,史書裏隻會把他們寫成是一群沒腦子的愚臣。


    李明乾其實打一開始便不準備當真殺了謝東陽等人,一來謝東陽這幾十年來確實是有功於社稷,這一點是不可否認的,若是殺掉了謝東陽,那不免要遭受天下的詬病。


    二來李明乾雖然有些看不上謝東陽,但不得不說這老家夥做事情確實沒有多少私心,掌控內閣幾十年,卻是極少以權謀私,而且還能在朝堂上平衡住各方勢力,維係住表麵的風平浪靜,且不說謝東陽的本事如何,光是這兩點就是很多大臣做不到的。


    與其換一個內閣首輔,李明乾倒是更偏向於繼續用謝東陽。


    李明乾神態嚴肅的看向謝東陽,對於陳嵩卻是沒有任何在意。


    “謝東陽,朕要罰你,你可認?”


    謝東陽神色凝重的歎了口氣,自知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即便是陛下當即免去他的內閣首輔之位,謝東陽也不會覺得有任何意外。


    “臣知罪,聽憑陛下發落。”


    李明乾細細思量了片刻,接著便站起身朝著屏風後麵走去。


    “去臨安府當幾天府尹吧...”


    高忠賢隨即扯著嗓子喊道:“退朝!”


    謝東陽頓時抬起頭,臉上露出驚詫的神色,卻是已經看不到李明乾的身影。


    他已經做了被罷官的思想準備,結果沒想到陛下居然讓自己去臨安府當府尹,而且還並未拿掉自己文淵閣大學士的頭銜。


    一時間謝東陽的內心一陣茫然,緊接著渾濁的眼眶裏便是浮現一抹淺淺的淚光。


    重重的將頭磕在地麵上:“臣遵旨!”


    ......


    過了幾日,文淵閣內依舊是一切如常,各省的文書奏折不斷的送入這座看似不起眼的院子。


    雖然謝東陽已經不在閣內,但房間裏的第一張桌子依然是空著的。


    雖然李明乾並未言明謝東陽現在到底算是內閣首輔,還是臨安府尹,但這其中的含義誰又能不明白。


    這明顯是陛下在敲打謝東陽,看似是在貶謫謝東陽,實際上不過是高拿輕放,說不準哪天這位大佬就重新回到內閣了。


    因此朝堂上的官員依然還是對謝東陽十分的恭敬,也沒有人敢落井下石。


    眼下的內閣卻是暫時以蘇文璋為首,按部就班的進行日常工作。


    張居正拿著筆在折子上畫了一個圈,表示此事暫且擱置,接著抬起頭看了一眼謝東陽的位置。


    喃喃的道:“陛下對謝閣老還是念著君臣之情啊...”


    與此同時,臨安府卻是多了一位空降下來的府尹,原本的臨安府尹則是被迫成了府丞。


    想象一下原本的當朝一品大佬突然成了市長,而且還頂著原本的官職頭銜,這就像是天天都要被領導視察工作,臨安府尹在朝堂上聽到旨意過後,頓時覺得人生不過如此,甚至想要辭官告老還鄉...


    這件事也鬧得朝堂上下議論了許久,除去謝東陽被貶到臨安府之外,其餘那些附庸的官員也僅僅是被罰了一年的俸祿。


    至於陳嵩這個陪襯,李明乾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不過倒是格外多罰了陳嵩兩年俸祿...對此陳嵩自然表示感恩戴德,甚至覺得比起謝東陽的遭遇,自己已經算是燒高香了。


    關於西北平叛的事情,也隨著一道旨意昭告天下,一時間百姓皆是稱頌當今天子的文治武功。


    李明乾在旨意中並未過多的提及李兆在西北所行之事,但沒過多久,關於李兆在西北鎮壓武訓四家的事跡便是在民間傳開。


    百姓皆是一改往日對於李兆的刻板印象,皆是覺得這位九皇子不同凡響,甚至傳言說,九皇子也是有機會成為儲君。


    這些消息具體是誰傳遞出來的,即便是錦衣衛和東廠出動,也沒有查到消息的源頭,等想要遏製謠言的時候,卻是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臨安城,廣陵閣


    廣陵閣府內顯得有些冷清,即便是在大年那幾天,這府中也沒有出現過張燈結彩的景象。


    李禹坐在水池邊上的石凳上,手裏握著一根魚竿,眼神望著水麵,但心思卻不在這池中之物的身上。


    一個穿著血衣的男人出現在李禹的身後,恭敬的單膝跪在地上。


    “殿下,消息已經傳開了,不過屬下不明白,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水麵上突然激蕩出幾圈漣漪,李禹隨即抬起魚竿,一條七八斤重的鯉魚便被扯出水麵。


    李禹將魚拿起來,接著又將其嘴上的魚鉤取下來,平靜的開口道。


    “我本以為老九無心那張椅子,如今看來倒是我小看了他,比起我這些年來的隱忍,老九藏得才更深。”


    “隻是我那幾個兄弟到現在還不將老九放在眼裏,在他們看來,這西北之事皆是父皇一手謀劃,老九不過是替父皇辦事罷了,但我卻不這麽認為。”


    手中的鯉魚微微鼓動魚鰓,接著便被李禹重新丟進水池中,在水麵上撲騰了幾下便沉到水裏。


    “我如今已經被父皇逼著上了台,怎麽能讓老九過得太舒服,既然他想要藏起來,那我就逼他跳出來。”


    李禹再次將魚竿拋起,眼中閃過一道冰冷的殺意。


    “讓紅花樓調查阿裏商行通往各國的商路,先斷掉阿裏商行半數的商路,做得幹淨一點,別被錦衣衛和東廠查出尾巴。”


    “屬下明白。”


    血衣男人拱拱手,接著一下子躍上房頂消失不見。


    如果說之前李禹對於李兆的懷疑隻存在於猜測,直到西北之事過後,李禹則是完全將李兆當成了對手,而這個對手在李禹眼中,比起老三和太子,還要讓李禹更加重視。


    不多時,杜如晦行色匆匆的從院外走進來。


    “殿下,按您的吩咐,和舟山出海口那邊的關係已經斷開了,目前咱們手上的銀兩都投入到大千城了,雖然不如海外貿易那般盈利,但總算是能填補手上的空缺。”


    李禹微微點頭,其實舟山那邊的事情確實讓他陷入了短暫的慌張,畢竟一次性折損了他手上大半的積蓄,但很快李禹便自斷一臂,並未在舟山出海一事上糾纏,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雖然沒有端倪指向李兆,但李禹還是認為,這件事的背後也是自己這位九弟的手筆。


    事後在杜如晦的建議下,李禹便是同意與大千城進行合作。


    大千城位於大遼,乃是天下貿易最為興盛之地,畢竟那裏的胡商眾多,通過絲綢之路而來的生意源源不絕。


    而大千城雖然居於大遼境內,但卻擁有極高的自治權,原因就是這城內有一位大宗師坐鎮,劍聖王重陽。


    在李禹看來,即便李兆再想繼續對自己麾下的產業動手,也不可能將手插得進大千城。


    杜如晦繼續開口道:“殿下,西北如今已失去了先機,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李禹放下魚竿,站起身撣了撣衣袖,轉身朝著屋子走去。


    “先等著吧,還有人比我更著急,我們不必急於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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