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通政使司的馬車停靠在太平院門外。


    門房的下人卻是不為所動,畢竟不管什麽官員什麽皇親國戚,這些下人平日裏都見多了。


    而通政使司雖然也是九卿衙門之一,但也不至於讓他們驚慌失措。


    車夫將腳蹬子放好,車上便走出一個中年男人,左手捏著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子。


    此人便是李禹身邊最為看重的謀士,杜如晦。


    身旁的護衛小聲道:“杜大人,您好歹也是通政使司的四品通政,這太平院的小人居然還不上前來迎接,果然是一幫不懂禮數的家夥。”


    對於杜如晦並未動怒,如今的九殿下已經被封為武陽王,又得了三品的外事部尚書,囂張也是正常的。


    在杜如晦看來,李兆越是如此膨脹,越是目中無人,那便注定走不遠。


    不過這一切自然都是李兆安排,他要的就是一個囂張跋扈的人設,對於門房這些小廝,李兆隻有一個指示,除非是內閣大臣親臨,除非是如魏國公那般的人物,不然根本不用給好臉色。


    杜如晦笑了笑,平靜的道:“無妨,我今日來是替二殿下辦事,還是少惹是非。”


    行至大門外,兩個守門的護衛便是冷眼看向杜如晦。


    “武陽王府邸,閑人免入,速速離去。”


    根本就不在乎杜如晦這一身四品官員的官服,就像是在看一個賣東西的小販。


    即便杜如晦心胸在寬闊,此時也是忍不住有些怒色。


    不迎接就算了,自己都主動走到門口了,居然還這麽拽?就算自己去詹事府拜見太子之時,也沒有受到過如此嫌棄啊。


    “下官杜如晦,通政使司四品通政,有要事與武陽王商議。”


    大門打開一條窄窄的縫隙,一個尖嘴猴腮的下人鑽出來,臉上盡是不屑的神色,上下打量著杜如晦。


    這番舉動差點就要氣得杜如晦動手打人,一個下人都敢如此放肆,這李兆當真是太過囂張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麵住的是皇帝呢...


    這名下人皺著眉道:“有預約嗎?”


    杜如晦冷臉道:“沒有...”


    下人又接著問道:“你是當朝一品?還是掌管兵權的公侯?”


    杜如晦嘴角抽搐的回道:“都不是...下官通政使司...”


    還不待杜如晦把話說完,下人便是直接轉身走進大門,冷冰冰的說了一句。


    “明日再來吧。”


    說罷便是看著大門再次緊閉,根本不給杜如晦說話的機會。


    “欺人太甚!”


    杜如晦額頭上青筋暴起,作勢就上前去砸門,卻是被兩個護衛直接攔下來。


    杜如晦當即便是忍不住,站在門口便開始文縐縐的開罵。


    雖然沒有什麽髒字,但站在讀書人角度上看來,還是罵的比較髒了。


    杜如晦身後的護衛也是看傻了眼,自打杜如晦在二殿下門下任職以來,他便是負責杜如晦的護衛之職,平日裏的杜大人那可是謙謙君子啊,別說罵人了,就算是生氣也不會表現出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杜如晦這樣不顧顏麵的姿態,甚至有點像是罵街的中年潑婦...


    杜如晦足足在門口罵了一炷香的時間,隻覺口幹舌燥,這才暫時停下來。


    就在這時,大門再次打開,還是那個下人。


    不過這一次倒是露出了客氣的笑容,言語也是緩和了不少。


    “原來是杜大人啊,王爺剛剛才回來,聽聞是杜大人來拜訪便是斥責了小的一番,說是杜大人是二殿下的門人,與其他官員自然是不一樣,哪怕隻是四品官員,那也可以不用預約,直接進府便是。”


    杜如晦臉頰抽搐,雖然這話提起來沒毛病,但怎麽總感覺心裏憋屈...什麽叫才隻是四品官員?


    就算這是在臨安城,四品官員難道就是邊角料嗎?


    杜如晦臉色陰沉,但也不敢繼續發作,隻能暗暗忍下這口氣,畢竟他還有正事要辦。


    “那便帶路吧。”


    杜如晦這也是第一次登門拜訪李兆,進入太平院後便是略微感歎,這武陽王當真是有錢,這院子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價值不菲,二殿下的府邸已經算是不俗,但比起這太平院,就顯得有點寒酸了。


    不過這倒是更加堅定了杜如晦此番所要與李兆合作之事,眼下他雖然將李禹手中的銀兩和物資都轉入大遼境內的大千城,但僅憑這些銀兩和物資,想要短時間內牟取成倍的收益,無異於是在癡人說夢。


    而就在幾天前,太子也是派人來拜訪了李兆,之後太子名下的不少商行以及官牙,就開始與內務府和阿裏商行合作,據說在暗中做走私馬匹的生意。


    大唐本來對戰馬就十分稀缺,雖然朝廷有專門的管理馬政的太仆寺,以及大內的禦馬監,但這走私馬匹的生意依然有很大的油水。


    隻是馬匹在西涼或是金夏、大遼,那也是戰略物資,隻用銀子去交易還不夠,除非能拿出讓對方心動的籌碼,不然很難能達成交易。


    杜如晦雖然不知道李兆是靠什麽東西,讓這些國家的掌權者心動,但他卻是也想要分一塊蛋糕。


    穿過前院和廳堂,又走過一段悠長的廊道,杜如晦便被帶到一處書房。


    比起前院裏奢侈無比的裝潢,這書房倒是顯得清新雅致了不少。


    “王爺在裏麵,杜大人自便。”


    杜如晦抬手理了理衣領和袖子,深吸了一口氣才朝著書房走去。


    李兆坐在案牘後麵,提筆在幾份書信上麵寫了幾筆,接著又將書信放到一旁,似乎並沒有察覺有人進來。


    杜如晦也沒有出言打擾,接著便是注意到那幾封書信上麵的字眼。


    大遼北路馬匹商道開通事宜...金夏神血寶馬的培育養殖...


    頓時便在心中開始盤算,原來武陽王主要是從大遼走私馬匹?恩,如今西涼正與大唐打仗,與大遼做生意倒是更好的選擇。


    隻是這神學寶馬的培育養殖?難道武陽王還在私底下豢養戰馬?


    要知道這戰馬可不是尋常的馬匹,如果能簡簡單單就是繁殖出來,那大唐也不用去別國購買了,甚至還有人說過,這是水土的問題,大唐不適合豢養戰馬。


    李兆不經意的笑了笑,他就是故意將這兩份書信擺在顯眼處,以杜如晦的本事自然會注意到。


    接著李兆便是抬起頭,裝作詫異的模樣說道:“哦?閣下就是杜大人吧,本王處理一些公務,倒是讓杜大人等久了。”


    杜如晦沒想到李兆居然會如此客氣,原本還想因剛才門外之事說上幾句,現在卻是不好發作了。


    隻得是恭敬的抬手道:“王爺日理萬機,下官等一下也是應該的,倒是打擾到王爺了。”


    李兆說話間便將那幾封書信從桌案上拿下去,轉身放進櫃子裏。


    這番舉動在杜如晦看來,便更加確信了這兩封書信的真實性,暗道,幸虧自己進來的時機剛剛好,不然還發現不了此事,果然,連老天爺都在幫自己。


    殊不知,李兆在他進來之前,都不知道裝了多久了...


    就連杜如晦來拜訪,那也是在李兆的謀劃之內。


    他想要再坑老二一次,但也知道老二聰明,如果自己上趕著給他送錢,那老二絕對會懷疑。


    李兆便先向太子拋出橄欖枝,如今太子的處境也比老二好不了多少,失去長孫家的依靠後,太子手上資金來源也是少了一大截,李兆隻需要稍微提幾句,太子便是如李兆預期一般上了鉤。


    有了太子這個馬前卒,便是能讓老二心中的戒備放下一半,畢竟老二除了林部驍騎衛以外,還在關外豢養了不少私兵,一旦斷絕了糧餉供應,那就等於是浪費了十幾年的苦心經營,眼下老二對於銀子的渴望,那自然是不言而喻。


    李兆開門見山的說道:“彎彎繞繞的話就不說了,本王知道二哥為何讓你前來見我,不過這馬匹的生意,我已經答應了太子殿下,若是二哥要插一腳,怕是不太合規矩。”


    被李兆如此直接的拒絕,反而讓杜如晦更加肯定,這筆買賣肯定很賺錢!


    當即便是拱手道:“走私馬匹關係重大,若是二殿下能加入,那對於王爺來說也能少許多風險。”


    李兆擺擺手:“我與太子殿下已經談好了,四六分賬,我六他四,若是二哥再加進來,這賬就不好分了。”


    杜如晦眼神一亮,心裏有些明悟,笑著說道:“不知太子殿下能給王爺提供什麽?”


    李兆淡然的回道:“杜大人應該知道,本王在朝堂上並無跟腳,太子殿下便是答應能替我遮掩此事,隻要朝廷不刻意針對此事,那不管是商路還是交易,這些本王都可以輕鬆辦完。”


    李兆雖然話說得囂張,但杜如晦也無言反駁,畢竟現在李兆掌握了外事部和內務府,民間又有阿裏商行,他想要做走私的生意,那自然是不費功夫。


    杜如晦露出一抹笑容:“下官剛才不小心瞥見了王爺的書信,王爺可是想從大遼走私馬匹?其實西涼的馬匹比大遼更便宜,而且品質相差無幾,為何王爺不從西涼購入馬匹?”


    李兆裝作頭疼的模樣,無奈的道:“眼下西涼與我大唐還在交戰,這關外兵荒馬亂的,再加上關隘管控也不是本王能插手的,著實沒有辦法。”


    杜如晦得意的開口道:“若是我家二殿下可以允諾,王爺在西涼購入的馬匹能安然無恙的入關,不知這個條件可否讓王爺心動?”


    李兆心中暗道,聰明人就是好,稍微拋點誘餌下去就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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