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烤紅薯色澤發金黃,熱氣中裹著淡淡的香味,剝皮的功夫,陶誌的嘴裏已經滿是哈喇子。


    烤紅薯入口即化,甘甜滿溢唇齒之間,隻一口,此時此刻的陶誌隻覺心滿意足,人生無憾。


    陶誌整個人隨著咀嚼漸漸放鬆下來,原先身體因為寒冷而止不住的顫栗也逐漸褪去。


    大叔見兩人臉色紅潤起來,這才放心下來,拖著個板凳過來嘮嗑。


    “之前也有兩個小孩被山雨困山上的,一個13歲的哥哥帶著6歲的弟弟三更半夜來山上墓園裏找媽媽。”


    “他倆啊,比你倆還死板,屁大點孩子在門口蹲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推門進來。還好是我起夜上廁所開門瞅見了門口有人,這才把兩個落湯雞領進來。”


    大叔說著打量著吃的腮幫子鼓鼓的兩人。


    “你倆也是兄弟倆個嗎?”大叔問道。


    陶誌龔城兩人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麽接話,陶誌支支吾吾的應下。


    “折騰的哥哥和穩重的弟弟,你倆這組合也是怪新鮮。”大叔調侃道。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東扯西聊,大叔說話詼諧幽默,時不時的逗著陶誌大笑,在龔城的懷抱裏笑的發顫。


    “叔,你這是真的能嘮,你夫人鐵定就是你用這張嘴哄來的。”陶誌調侃道。


    大叔聞言臉上的笑稍許的淡了下去,眼中泛起波瀾來,多了些其他道不明的意味。


    “你別看我現在能說會道的,以前我也是悶葫蘆嘞。”大叔說道。


    “呦,這裏麵有故事啊。”陶誌笑道。


    “想聽?”大叔問道。


    “劇情都到這了,那肯定是洗耳恭聽啊。”陶誌回道。


    陶誌說著便盤著腿將身體往後靠了靠,懶散的窩在龔城溫暖的懷抱裏,後腦勺在龔城胸口好一番找才找到了個稱心如意的地方靠了上去。


    龔城便也任由他靠著,陶誌些許的碎發撩的龔城胸口發癢,龔城眸中柔色泛起,流轉的愛意仗著陶誌看不見,於是不加遮掩。


    “我跟我媳婦兒啊是她主動找人來說的親。”


    “別看我現在大老粗一個,以前的時候我也是個村裏的教書老師嘞。”


    “她那時候是村裏數一數二的村花,沒哪個小夥子不喜歡她的。放著鎮裏的富二代不嫁,非看上了我這麽個十裏八鄉出了名的窮老師。”


    “以前家裏窮娶不上媳婦兒,也就我媳婦兒不嫌棄我,看上了我後直接找人來說親,東西啥也不要,拎著床新打的被子就要過來。”


    “我拒絕了一次,不想拖累了她,她卻直接衝上了門當著我媽的麵把我給抱了,笑嘻嘻的讓我給她負責。”


    “結婚後發現她是個話多的,成天的將喜歡啊,愛啊這些話沒羞沒臊的掛在嘴上,每天醒來都是笑嘻嘻的說今天有多喜歡我還有問我她今天好不好看。”


    “那時的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清高勁,覺得愛應當是隱忍和含蓄,而喜歡和愛這些詞匯太過庸俗和膚淺。”


    “我固執死板了一輩子,對我的愛人吝嗇愛意的表達,以至於一直到她去世,我都沒來得及跟她說過一次。”


    大叔說著眼角些許濕紅。


    陶誌聽的發怔。


    “您夫人她……”


    “當年她懷著孕出車禍,因為大出血搶救無效,孩子剖腹產取了出來,我從學校趕去醫院的時候沒來得及看到她最後一眼。”


    “那片墓碑林中第七排第八列那個是我媳婦兒,旁邊有一塊空著的墓碑,再過些年就會寫上我的名字。”大叔說道。


    陶誌心中莫名的拉扯著,看著大叔落寞的神色,鼻子酸澀起來,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麽。


    “我啊,年輕的時候曾在黑板上洋洋灑灑的用粉筆寫下無數個讚美與歌頌的詞匯。”


    “我告訴學生們如何用言語去表達自己的想法和需求,教他們怎麽用簡單的詞句去對重要的人表達愛慕與讚美。”


    “結果到頭來,我在學生麵前滿腹經綸,說起道理來頭頭是道,卻在最愛我的人麵前啞巴了一輩子,在千千萬萬的文字裏挑不出一句最簡單的讚詞贈予我的愛人。”


    “現在的我活成了她的樣子,我女兒都成日裏嫌我話嘮還有說話肉麻。”


    “我媳婦兒她生前是個話嘮,死後怕是嘴上也不願意得閑,所以我辭去了老師的工作,在這墓園裏應聘了個保安的崗位。”


    “每天我都去她旁邊坐著陪她聊聊天,肉麻的誇她今天也很好看,還有誇咱的女兒有多優秀,誇今天的天氣有多好,誇晚上的月亮有多圓。”


    “遇上點芝麻綠豆大的事情我也要跟她念叨念叨,估計現在輪到她嫌我成天嘮叨了。”大叔笑道。


    陶誌和龔城皆沉默著,誰也沒去開口。


    由於氣氛有些低壓,陶誌甚至不太好意思去擦嘴角因為吃烤紅薯而沾上的灰,隻能任由自己的嘴巴烏黑的一圈。


    大叔的視線落在兩人臉上。


    “你倆其實是小兩口吧。”大叔幽幽的說道。


    陶誌聞言嗆了一嗓子咳嗽起來,這嗆的不輕,咳的陶誌肺腑發震,整張臉都漲紅起來,龔城趕忙掀開被子一角,伸手幫陶誌拍著背緩解。


    陶誌終於緩了過來,脖頸卻已然失了白皙。


    “叔,你何出此言啊?”陶誌心虛的問道。


    “眼神這玩意兒啊騙不了人。”大叔說道。


    兩人聞言皆是發怔。


    陶誌:我的眼神這麽明顯嗎?


    龔城:我的眼神這麽明顯嗎?


    “小城啊,你果然還是太愛我了,藏都藏不住,倒是沒想到你還是個這麽長情念舊的人,嘖嘖嘖。”


    陶誌理不直氣不壯的往龔城身上甩鍋,主打一個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龔城沒有應答,隻安靜的看著眼前的大叔。


    “我女兒前年的時候帶了個姑娘回來,我當時其實也不理解,隻能在我愛人的墓碑前哭了一宿問她我該怎麽辦。”


    “這兩年我也看開了,小孩子們自己開心就好,哪裏有那麽多的條條框框去束縛著,那都是別人施加的,隻要自己想明白了,世界上就沒什麽不能理解的。”


    “我以前就愛端著那個清高的架子不願意放下文化人的身段來,就連我妻子赤忱的愛意我都沒有勇氣去直白的回應。”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別學我這不長嘴的德性,有些話有機會能說的時候不說出來,後麵就再也找不到機會說了。”


    “因為害怕言語帶來的後果而一味的遷就事態的發展和演變,最終的結果反而事與願違,到頭來終歸還是要後悔。”


    “想說什麽話就去說,想做什麽事就去做,年輕人眼前哪有那麽多要考慮的東西,先莽了再說。”大叔語重心長的說道。


    陶誌的心隨著大叔那些“過來人”的話而漸漸落了下去,嘴裏添了些苦澀的滋味。


    哪有什麽說出口的機會呢?


    有些話從來就沒有被給過說出來的機會。


    自己能說什麽呢?


    告訴龔城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


    告訴龔城他的真命天子是顧東楠。


    告訴他自己跟他相愛會導致世界毀滅。


    這些無厘頭的話連冷笑話都算不上,還沒有明天火星要撞地球來的切實際一些。


    陶誌吞了一口口水,壓下喉嚨中的幹澀難耐。


    “龔城,你相信世界上存在奧特曼嗎?”陶誌忽然說道。


    龔城沉默。


    陶誌歎了一口氣。


    看吧,人們連奧特曼的存在都無法相信,又怎麽能理解兩個不合適的人談戀愛會毀滅世界呢?


    而且就算理解了又能怎麽樣?


    難道要不管不顧的牽著龔城的手,讓這個世界為咱倆狗血無腦的愛情陪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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