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那個東西扛了天劫卻沒死?不可能啊這。”何真人歎口氣道。站在那邊一下子犯了難,這時候,路過的村民們都會往這邊看一眼,倆人也不合適在這邊兒待著,就說先回家,何真人說沒事兒,鄭文遠隻是掉了魂兒,晚上先招魂試試,這邊兒不是找不到原因嗎?


    一天很快過去,等傍晚的時候,何小玉一直在我家門口磨磨蹭蹭的,我爺爺就問道:“小丫頭,你這是幹嘛?找我有事兒?”


    “隊長,能不能換個地方給我住?當然,秀娥姐對我很好,可是您知道的,出了這檔子事兒,我在她家裏住著瘮的慌。總感覺晚上有啥東西盯著我看。”何小玉不好意思地說道。


    “毛主席是我們的紅太陽,有他老人家在,啥都不怕,回去睡覺吧妮兒。”爺爺道。


    爺爺這麽一說,何小玉眼淚都出來了,爺爺歎了口氣,其實也知道這小姑娘被嚇到也實屬正常,換成一老爺們兒都不一定敢在李大膽家裏住,那可是當年一夜吊死三個人的老房子。可是這麽晚了也沒地兒安排何小玉,幹脆一咬牙道:“你跟你嫂子睡,我睡柴房,先將就一晚上,明天我在給你找地方成不?”


    “謝謝隊長,你真是好人!”何小玉瞬間的就樂嗬了。安排了何小玉跟我奶奶一起睡,爺爺無心睡眠,幹等到了半夜,跟何真人一起來的了大隊院,鄭文遠的“屍體”還在那邊放著,跟他一起來的那個男知青眼鏡今天都沒敢在這裏住,住進了二娃子家裏,這也是爺爺授意好的,畢竟今天晚上他跟何真人要做的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何真人脫下了鄭文遠的上衣,擺上祭壇插上香,在鄭文遠的腦門子上貼上一道黃符,從布袋裏拿出三粒米給了爺爺說道:“把這三粒米含在嘴裏,不要吞下去,也不要吐出來,拿著他的衣服,站在門口,看到這孩子的魂魄回來,就把衣服給他穿上這事兒就成了。”


    “給魂魄穿衣服?我行麽我?!”爺爺嚇的一個哆嗦。


    何真人笑道:“別擔心,你就當他是鄭文遠就行,陽壽未盡魂魄離體,他其實就當自己是鄭文遠呢,不知道自己是魂魄。”何真人道。說完何真人燃了一道符,口中念念有詞,對著那個插著三支香的破舊香爐作揖,之後對爺爺道:“站在門口去!”


    爺爺這時候心裏還是發怵,可是他也知道這不是發怵的時候,跟何真人在一塊還是挺有安全感的,就硬著頭皮站在了門口死死地盯住月光下的院子,屋裏躺著一個鄭文遠,外麵還要再來一個,這是什麽概念?


    可是幾分鍾過去了,院子裏還是風平浪靜沒有一點動靜,哪裏有鄭文遠的魂魄?爺爺就想著回頭問一下何真人這還要多久呢,誰知道這一回頭,剛才貼在鄭文遠腦門子上的那道黃符忽然嗖的一下不點自燃了起來,與此同時,插在香爐上的三支香直接崩斷,幾乎也是在同時何真人站立著的身影一個趔趄,噴出一口老血倒退了幾步跌坐在了地上。


    爺爺趕緊丟下衣服跑去攙扶起來何真人,語無倫次的道:“何神仙,都怪我,我不知道不能回頭!我該死,您沒事兒吧?!”——一切都發生在爺爺回頭的那一瞬間,他還以為是自己回頭影響了何真人的做法呢。


    何真人又吐出一口血,擺了擺手道:“更臣,不怪你,這事兒是我大意了。本來以為這個鄭文遠隻是魂魄離體了,簡單的招魂就行,現在才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他的魂魄是被人拘禁了。”


    “拘禁?”爺爺嚇了一跳,靈魂被拘禁,這聽起來貌似很厲害的樣子。


    “對,看來鄭文遠惹到的不是妖怪,是人啊,以前我怎麽沒發現,原來鎖頭村兒這地方,還有別的方外之人在呢?”何真人在爺爺的攙扶之下站了起來,其實在鄭文遠出事兒以後爺爺非常的擔心,而何真人並不怎麽擔憂,因為他料定了那顆柏樹之上是沒有妖精的,這時候他才露出凝重的表情,也沒再理爺爺,隻是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詞道:“不出樹五十米,看來那個所謂的高人就在那個樹的周圍幾家了,更臣,之前我不怎麽下山,對山下不太了解,村裏有沒有聽說誰有什麽邪術,或者說巫婆神漢之類的?”


    爺爺轉念一想,搖搖頭道:“沒有,你還能不知道,以前在村民們眼裏,您就是一等一的神仙,至於那顆柏樹周圍五十米,那幾家人我都熟悉,都是老實巴交的漢子,哪裏會有什麽巫婆神漢?”


    “都知根知底?”何真人問道。


    “哪能不知根知底?不過這知人知麵不知心,您要不放心的話,明天天一亮,我帶您去那幾家轉悠轉悠看看,都是莊稼漢子。”爺爺道。


    “今天我施法被人破法,這不會是巧合,你這麽說我當然信你,這樣吧,明天看看再說,你把那幾顆米吞了得了,鄭文遠就放在這裏,別動了就成,放心,他絕對死不了。”何真人說道。


    何真人把爺爺送到了家門口,就一個人回了牛棚,爺爺想開門的時候才想起來,那個知青何小玉現在在自己床上躺著呢,隻能鬱悶的回了柴房,可是沒睡下多久,忽然的做了一個夢,夢裏夢到一個人,竟然是李大膽死去的二兒子,他在夢裏對爺爺詭異的笑了一下,那笑容讓爺爺打了一個哆嗦一下子醒了過來,醒過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竟然這時候已經滿身的冷汗。


    第十四章 枯木新芽


    他轉了一個身準備睡下去,誰知道這一轉身的空當,竟然看到窗戶外麵的月色下,站了一個人,一個影子,披頭散發的看起來像是一個女人,正站在自己的窗外。


    爺爺順手摸起一根木柴棍子,大叫了一聲:“誰他媽的在外麵!”


    其實在自己家裏,爺爺一直膽子很大,毛主席是心中的紅太陽,家裏掛著毛主席像呢,而且何真人都說過,偉人的畫像有天罡之氣可以辟邪,他這麽大叫了一句之後,窗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道:“更臣哥,是我!”


    爺爺一聽這不是那個知青何小玉的聲音嗎?心也放了下來,提著木棍走了出去,看到何小玉頭發披散著站在那裏正手足無措呢,大晚上的一個大姑娘站在自己窗戶外麵,自己老婆孩子還在屋子裏睡覺呢,搞的爺爺也很不好意思,就喝道:“你個小丫頭,大半夜的不睡覺幹嘛的,趕緊去睡覺去!”


    說完,就關上了柴房的門,窗外的何小玉站在窗台看了一眼,就回了房間,這一夜,爺爺難免會亂想點事兒,男人嘛,一個黃花大姑娘的站在窗戶外麵看你,能不多想嗎?可是那個年代的人總歸是正派,某些念頭就是在腦袋裏一閃即逝沒有多做停留。


    第二天,爺爺一大早就找到了何真人,交代了別人幫忙去喂牛,村子裏鬧鬼這段時間也確實頻繁了點,爺爺都懶得去避諱著不跟何真人太多親近,倆人就去了那顆柏樹旁,本來還想著挨家挨戶的去轉轉看看,誰知道何真人到了那顆柏樹之前的時候,偷偷地走到那顆柏樹的後麵,拿出一張黃符貼在了柏樹上。


    “不是誰天雷劈樹之後就沒有妖精了?還貼符幹啥?”爺爺不明就裏地問道。


    “我試試看。”何真人笑道,爺爺也不敢插嗆,過了一會兒,那張符紙還是沒事兒,何真人更是做出了驚人之舉,在爺爺的目瞪口呆之下三下五下的爬上了那顆柏樹,還踩著樹枝爬到了當年的那枝被雷劈的枝幹上看了幾眼,最後整個人站在樹頂,如同猴子一樣的四周張望了一下,這才下了樹,何真人拍了拍手,指著北麵的一家道:“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高人,就是在這一家了。”


    何真人這麽說,爺爺就算是對何真人崇拜的很,也不得不反駁道:“老神仙,這次我不得不說您真的是看走眼了,這家人我知道,是宋家,宋小光還孩子是個難得的實誠孩子,家裏老爹死的早,就老娘拉扯他長大的不容易,以前日子過的可難了,也就是最近才能吃上口好飯,他要是個高人,我郭字倒著寫。”


    何真人臉上有點變幻,爺爺也自知說錯了話馬上閉嘴,轉口道:“不過您老人家既然說了,那咱們就去看看,不耽誤不是?”


    爺爺那句話說錯在哪裏了呢?——何真人現在是很落魄在牛棚裏,不是因為最近村子裏的事兒他幫了大忙,那可是三天兩頭就要被拉出來批鬥的主,可是在破四舊以前呢?何真人坐鎮無上觀,足足的神仙中人派頭,說的俗氣一點,那日子過的是相當的不錯。而這個宋小光要是個高人的話,會過的那麽窮?有點暗諷何真人的意思。


    爺爺敲開了門,宋小光的母親在家裏,老太太六七十歲,但是精神頭不錯,看到我爺爺就道:“更臣,你這小兔崽子咋來了?來,讓嬸兒看看,聽說最近當了官兒,威風了?”


    “老嬸兒啊,革命任務重,更臣沒來看您,最近還好吧?”爺爺笑道。


    “好,好的很呐。”宋小光他老娘笑道,農村,鄰裏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麽的融洽,說完,大嬸兒就要讓我爺爺進裏屋,何真人自從進了院子之後就一言不發,這時候爺爺看了看他,何真人對爺爺炸了眨眼,示意可以進屋子,一切如常。


    等讓爺爺跟何真人進了屋子,這個大嬸兒也認出了何真人就是那個山上的老神仙,差點都要跪下來了,何真人趕緊攙扶起來,到現在為止爺爺個人是沒發現什麽異常,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了,誰還不了解誰?


    何真人喝了點水,站起來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兒,停在了裏屋的門口,回頭對老大嬸說道:“這位大姐啊,家裏還有別人?”


    “這……”老大嬸馬上就吞吐起來,爺爺正在喝水,好懸沒吐出來,難道真的給何真人看重了,宋小光家裏還真的藏了什麽人?


    “就是啊大嬸兒,小光他不是下地幹活了,偏屋裏還有人?”爺爺一看這架勢也是站了起來。


    大嬸兒一下子慌了,站起來擋在屋子前,道:“更臣,沒人,裏麵啥都沒。”


    老大嬸兒這樣的反應爺爺再怎麽愚鈍也看出事情不對了,可是當下也不好去強開門,又不是窩藏罪犯了,爺爺也不是警察,鄰居的麵子還要顧呢,爺爺就道:“沒人就好沒人就好。”


    說完爺爺拉著何真人繼續坐了下來,他們倆準備幹耗著來一個守株待兔,倆人就不停地喝茶,老大嬸是個精明人,可是畢竟是個鄉下女人,我爺爺跟何真人不走,她就如坐針氈的看起來很是不自在,一直摸下這裏撓下那裏,這倆人一直坐到中午,等到宋小光從地裏幹活兒回來,宋小光看到了爺爺,也是一愣,不過還是打招呼道:“隊長也在啊,娘,你幹啥呢,趕緊做飯啊。”


    說完,翻箱倒櫃地找出一瓶大象馱小象(那個年代我們這邊非常流行的一種酒)就要跟何真人喝我爺爺幹上幾杯,何真人一直示意我爺爺不要說話,一切正常發展,三個人走了一個,宋小光再倒第二杯的時候,何真人摁住了宋小光的手,說了一句:“枯木逢春猶再發,是福是禍?”


    “啥意思?”宋小光愣了一下。


    何真人笑道:“你知我知,更臣,咱們走。”說完,拉上我那個還在發呆的爺爺就走了出來,臨走的時候,趴在老嬸兒耳朵前說了一句:“你要是信我,就聽我一句,裏屋裏藏的那個,她不是人。下午小光去地裏的時候,你來找我,你要是不信我,不出三年,準備給小光收屍。”


    說完這句話,何真人頭也不回的走了,爺爺看了看老嬸子,看了看屋裏愣著的小光,很是無奈的趕緊跟上了何真人,等倆人快走到了牛棚,何真人才開口道:“是不是不知道啥意思?”


    “您就快說吧,我都快憋死了。”爺爺道。


    “看來是我算錯了,那棵樹雖然被雷劈了不假,可是樹上的那個精氣沒死,它給附到了那棵樹幹上了,今天我上樹上一看,發現那顆枯死的樹幹竟然發出了新芽,雖然小,可是沒死透啊,這可不是枯木長綠芽,春風吹又生?再一看,正對著那棵樹的宋小光家裏,大白天的拉著窗簾,可是還感覺陰氣繚繞的,肯定是有文章,進去了之後你知道我先看到的是什麽不?”何真人道。


    “您老說。”爺爺現在隻剩下佩服了。


    “我看到一根兒椽子,焦黑的椽子(椽子是農村瓦房做支撐用的木頭),頂部卻冒出了小綠芽。”何真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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