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準備就緒,小牛還不知自己要死,還在老牛那邊歡快的玩,而那隻老母牛似乎知曉了什麽一樣的,愣愣地看著何真人。


    何真人點了幾根兒香,插在小牛身前,整個人跪倒在地道:“來生投個好胎,你死後,我會當你是人一樣念往生咒替你祈福,不要怪我,一切都是為了救人。”


    爺爺沒跪,他心裏現在都還不舒服,何真人的行為在他眼裏,雖然承認何真人是個悲天憫人之人,可是說白了,這就是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都要宰了人家了,跪一下,有意義嗎?


    何真人起身,對爺爺道:“去,殺了吧,記住,當著老牛的麵殺,它心疼自己的孩子,流出來的眼淚帶著牛精血,隻有這個,才能開天眼。”


    “非要這麽殘忍?”爺爺問道。


    “恩,去吧,我也不想。”何真人道。


    爺爺拿起刀,拉過來小牛,當著老牛的麵,一刀捅進喉嚨裏,這個小牛就會很快氣絕身亡。他真的於心不忍,爺爺在骨子裏,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


    可是為了報仇,為了幹掉那個李國峰,他必須這樣,畜生,再好的畜生,也比不上人金貴,人性本身就是自私的。


    而母牛這時候,開始劇烈的掙紮狂叫不止,一直再蹬腿,想要救這個即將死亡的小牛,牛鼻栓把牛鼻子都拉出了血,爺爺看著更加的難受,可是他還是咬著牙,對著牛脖子,就要刺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剛才還在掙紮的母牛,忽然安靜了,它噗通一聲,前腿著地,這是一個非常人性化的動作。


    這是下跪!


    與此同時,母牛瞪大的眼珠裏,開始簌簌地掉下眼淚。


    “更臣停下!”何真人大叫了一聲,動作飛快地跑到母牛那邊,拿了一個小瓶子,小心翼翼的接住了母牛掉下的眼淚,接了一會兒,何真人合住了瓶蓋子,拍了拍母牛的頭,道:“都說畜生通靈,苦了你了,別怪我,不這樣,怎麽保住你孩子?”


    說完,拿下了爺爺的刀道:“好了,不宰牛了。”


    爺爺從母牛下跪開始就懵了,甚至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兒。何真人綁好了這兩頭牛,拉住了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兒的爺爺道:“更臣啊,你說我自己喂的牛,怎麽舍得殺了?這可是一條命,剛才我跟你說的話,為什麽要在這裏說,不是我殘忍,而是故意當著老牛的麵說的,這畜生,除了不會張嘴說人話之外,其他的啥不會?我為的,就是嚇的它掉淚,這就行了。”


    “這就行了?”爺爺不可思議,剛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準備開刀的?!


    “成了!好了更臣,緩口氣兒吧,看你的臉色難看的!”何真人笑道。


    爺爺舒了口氣,不知不覺中,大冷天,他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濕,是被母牛的眼睛給嚇的。


    第三十一章 收


    天羅地網需要的四個人已經找齊,開天眼能看到李國峰的牛眼淚也已經得到,現在是最好的結果,耕牛也沒死一個,這應該是叫做萬事俱備,隻等晚上大家聽何真人的指揮了,爺爺回家睡了個回籠覺,晚上肯定不會輕鬆了,一般的鬼何真人也不會動這麽大的架勢,其實一直到現在爺爺都還想不明白一個問題。


    既然今日要斬鬼這麽困難,那麽一開始就知道李家三鬼肯定會慢慢的為禍一方的時候,何真人為什麽優柔寡斷,是真的是他口中所謂的因果循環,李家三口枉死之後不想把事情做絕嗎?


    這事兒絕對是想不明白,何真人這麽人呢,什麽都好,就是有些時候也的確太過慈悲為懷了,爺爺回家蒙頭就睡想著養足精神,一覺醒來天色已經黑了,奶奶做好了飯他也吃了個飽,之後讓我奶奶先哄我老爹睡覺,他今天要出去辦事兒。


    “大晚上的,最近又不太平,你出門兒幹嘛?今天可是那個何小玉的頭七,我怕村子裏又要出事兒。”奶奶道。


    “我去找何真人喝兩杯,他白天跟我打過招呼的,跟著他你還怕我出事兒,早點睡覺,記得關好門。”爺爺交代了一聲,披上那個軍大衣就出了門,等他到的時候,宋小光,劉老根兒跟二娃子都已經在了,這幾個人下午都沒睡著,完全是緊張的了,這可是幾個人的人生第一次,捉鬼,以前誰敢想過?


    “更臣,這牛眼淚什麽的具體的我都跟他們說了,到時候李國峰是不知道你們能看到他的,你們三個白酒灑身上點,假裝喝醉了從他的身邊過,他今天晚上忌憚我,定然不會主動找你們的麻煩,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忽然發力,把這四張符全部都貼在他的身上就行了,接下來的事兒,就看我的了。明白了不?”何真人道。


    “明白!”幾個人像是戰士接受命令一樣的,就差敬禮了。


    ——二娃子為了今天晚上的事兒,把他家裏的那個大吊鍾都給搬了過來,就是為了對時辰,因為頭七回魂夜的話,要回魂也是十二點的時候,這樣方便大家行動。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可是時間畢竟在不停的過,他們四個人聯係了幾遍假裝醉鬼,把這一套流程練習的那叫一個滾瓜爛熟,練習了幾遍之後大家覺得其實也沒什麽,何真人都已經把一切都給算計到位了,四個人隻用假裝醉酒就可以了。


    轉眼,十一點半了,他們四個人走在前麵,臨走的時候,何真人交代他們道:“不管看到什麽,不要害怕,更千萬不要與李國峰對視,你跟他對著看,難免漏出怯意,讓他察覺到什麽的話,就功虧一簣。”


    幾個人再三保證說沒事兒,四個人年紀都差的不大,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弟兄,又是一起幹捉鬼的事兒,這時候竟然感覺非常的刺激,幾個人到了村口,又等了一會兒,把牛眼淚往眼睛上一抹,把酒瓶子往身上灑。


    然後,就是坐等李國峰送上門兒。


    ——遠處傳來一聲咕咕的叫聲,這是何真人給他們四個發的信號,意思是已經李國峰已經來了,幾個人打了一激靈,互相看了一眼,往村口那邊看去,隻見村口本來寂靜的夜晚,忽然白霧茫茫。


    白霧之中,他們四個人看到了一個人影,身穿一身赤紅的碎花大棉襖,腳上卻踩了一雙墨綠色的繡花鞋,離地三尺而走,本來夜裏看到繡花鞋和紅棉襖就感覺非常的恐怖。


    可是,除了這個之外,這個穿著紅棉襖繡花鞋的,是一個女人,她的臉很白,非常的白,是那種毫無血色的慘白!走路的時候離地三尺腳不沾地,整個人如同是從九幽地獄裏輕飄飄的走了出來一樣。


    這個女人,就是何小玉,不是何小玉又是有誰?


    其他三人或許害怕,爺爺也害怕,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在清醒的時候看到鬼的模樣,可是害怕之餘又心疼,頭七回魂夜,說的是亡去之人放不下家裏人,所以回來看看,何小玉回魂,她的家在哪裏?她的家人在哪裏?對於鎖頭村兒來說,她終究是一個客人,卻客死異鄉,這本身就是最大的傷感。


    “隊長,上?”二娃子吞了口口水道。


    “再等等,等李國峰。”爺爺道。


    白霧之中就走出了一個何小玉,她一邊走一邊煙霧繚繞,非常的恐怖,人若不開天眼,是看不到鬼的,可是鬼卻能看的到人,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何小玉扭頭看了他們一眼。


    就一眼,嚇的二娃子一下子軟在了爺爺的身上,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全是眼白,沒有一絲的瞳孔!


    爺爺是最害怕的一個人,是因為她在愧疚,他曾經對何小玉有過承諾,雖然自己現在就在履行諾言,可是萬一何小玉找自己麻煩呢?夢裏何小玉掐自己脖子的場景,爺爺還記憶猶新。


    幸好沒有,何小玉隻是看了他們一眼,就走了過去,看她走的方向,竟然是我家!爺爺瞬間眼睛模糊,小玉這姑娘,是把我家當成了自己的家啊!


    何小玉走過去沒多久,何真人的預言再次成真,他說了,這個李國峰絕對是忌憚何真人,會在後麵跟著,果不其然,在何小玉走過去沒多久,在村口緩緩地出現了一個人,他同樣有一張慘白的臉,穿著一身白色的壽衣,上麵的花紋都還可見,隻是李國峰的脖子裏看起來血肉模糊,應該跟他養的那隻屍蹩有關。


    爺爺踢了嚇的渾身軟綿綿的二娃子一腳,罵道:“走,上,明天的話,我多給你記點工分,絕對讓你小子過個好年!”


    說完,這四個人互相攙扶著,走路歪歪扭扭的,一邊走一邊說醉話,爺爺道:“二娃子,到了馬大頭家,咱們繼續喝,喝窮那個王八犢子!”


    “行,隊長,你說喝咱們就喝!今天誰不喝醉,誰是鱉孫!”二娃子搖頭晃腦道。


    他們就這麽走著,離李國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爺爺用眼睛的餘光瞟了李國峰一眼,發現那張慘白的臉上,一雙沒有瞳孔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除此之外,他的嘴角還帶著一絲冷笑,似乎是對爺爺的嘲笑。


    爺爺暗地咬牙,依舊不動聲色,這個時候的爺爺出奇的冷靜,就這樣他們三個歪歪扭扭的,就當沒有看到李國峰一樣的緩緩地朝他靠近,李國峰站在那裏沒動,何真人的預想全部正確,李國峰肯定以為這四個醉鬼看不到他。


    已經近到爺爺聞到了一個特殊的氣味,和那撲麵而來的寒氣,幾乎都要穿過李國峰的身體的時候,爺爺忽然跳起,大罵了一句:“操你姥姥的李國峰!老子來替小玉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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