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想了很久,依舊覺得不放心,於是她便叫三寶親自跑一趟江與彬和惢心的家裏,讓惢心立刻進宮,有些事兒她必須親自當麵交代。


    惢心和江與彬成婚後便住在江米巷的一幢二進的宅子裏,這宅子離太醫院不遠,平日裏江與彬上值也方便,兩人便沒有搬。


    三寶領了命,便立刻往江米巷去了。


    他去的時候倒是速度快,但是回來的時候,因為要帶著惢心,便實在快不起來了。


    一來惢心在家裏穿的是件半新不舊的家常衣服,沒法就這麽直接入宮見人,需得更衣;二來,兩人到了神武門後,就得步行走回翊坤宮,原本常人走起來不過一盞茶時間的路程,但是惢心的腿是殘了的,別人走三步,她隻能走一步。


    這零零散散的時間加起來,直等的如懿心浮氣躁,恨不得自己能直接飛出這個宮牆去,因此,等惢心滿頭大汗的走進翊坤宮,跪下給她行禮的時候,如懿也沒個好臉色。


    等惢心艱難的下跪行了禮,如懿才沉著臉道:“行了,別講這些虛禮了,本宮今兒叫你進來是有重要的事兒要交代你。”


    “是。”惢心想要起身,但是無奈左腿實在使不上勁兒,而且出宮之後,她又經曆了生育,即便江與彬努力替她調養,可無奈當年在宮裏受的罪實在太多了,這身子早就被糟蹋空了,經過剛剛的疾步奔走,她這會還真是頭昏腦漲的。


    如懿坐在寶座上,用戴了長長的護甲的手撐著頭,仿佛看不見惢心的窘境一樣,自顧自的往下說道:“惢心,本宮想了很久,覺得這些事兒必得親自交代了你才能放心……”


    還是容佩實在看不下,伸手扶了惢心一把,惢心這才漲紅著臉站了起來,可腦子還是一陣陣的發著暈。


    她暗暗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讓自己清醒一點,“是,奴婢但憑娘娘吩咐。”


    “淩雲徹被……”如懿忽然停住了話頭,淩雲徹被行了宮刑,這話說出來可實在不太好聽啊,她心裏一陣陣發狠,對弘曆的怨懟達到了頂峰,“淩雲徹受了傷,你去看過了嗎?”


    惢心實在有些想發笑,淩雲徹因為行為不檢,被皇上賜了宮刑的事兒,恐怕在這個宮城裏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情了,看著皇後娘娘似乎還想著將這事兒瞞住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可笑。


    “奴婢昨兒去過,奴婢隔一天去,不過江與彬每日都去,奴婢……”


    “惢心,你就是這樣辦本宮交代的差事的?!”


    還不得惢心說完,如懿忽然暴怒起來,仿佛惢心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一樣,但惢心卻是真的摸不著頭腦。


    “奴婢……”


    “惢心,你難道不知道淩雲徹他受傷了嗎?”


    如懿的表情十分悲戚,仿佛隨時都會哭出來。


    “奴婢知道,但畢竟男女有別。”惢心快速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心裏卻有些不服,淩雲徹雖然已經被行了宮刑,但即便是宮裏,也沒有太監貼身侍候女主子的呀。


    但,顯然如懿並不接受惢心的理由,她幾乎是咆哮著吼出了這句話,“惢心,你應該知道,他已經不是一個男人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默默低下了頭,雖然他們同情淩雲徹的遭遇,但其實他們打心底裏看不起淩雲徹,覺得他有今日的遭遇都是咎由自取。


    可惢心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可以幹幹淨淨的看熱鬧,而她卻需要接這麽一個爛攤子,要兜底,最後,她一咬牙,道,“請娘娘吩咐。”


    如懿對惢心的態度終於表示了滿意,她深深的喘了會氣,等自己的氣完全順了,才道:“你回去之後立刻將淩雲徹接到你們家裏去,你和江與彬親在照顧他,不許出一絲一毫的差錯。”


    惢心幾乎被如懿的這句話驚的站立不住,她與江與彬住的不過是一個二進的小院子而已,家裏還有公婆,還有孩子,還有仆人仆婦,要安排一個陌生男人住到自己家裏,她還真想不出來能安排到什麽地方。


    她猶豫著開口,“娘娘,這個事兒,奴婢真做不了主,需要跟家裏公公婆婆商量一下。”


    “商量?惢心,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如懿的表情滿滿都是嘲諷和憤怒,“本宮念在你跟了本宮多年的份上,給了你風光出嫁的體麵,現在讓你做點事兒,你就推三阻四的,本宮實在沒有想到你是這麽忘恩負義的人!”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惢心想了想,還是跪下了,她伺候如懿多年,非常清楚如懿這個人心裏隻有她自己,隻要是對她不利的,她是一點都不會聽的。


    “還請娘娘見諒,這些年奴婢自己也七病八災的,家裏公婆對奴婢早有微詞,若是奴婢再帶一個陌生男人回去,隻怕奴婢就要被休了。”


    惢心說的可憐,哪怕是翊坤宮的奴才,看著她艱難的下跪,也都心懷憐憫,但,如懿不,在她看來,這些都不過是惢心的推脫之詞,不過是因為她認為自己已經不是宮女了,不需要再對她這個皇後娘娘言聽計從了。


    “惢心,你給本宮聽清楚了,本宮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命令你立刻去做這件事!淩雲徹他……他受了那麽嚴重的傷,本宮怎麽放心他一個人留在家裏,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你賠的起嗎?”


    如懿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的這一段話,但這一段話,卻讓惢心的心如墜冰窟,冷的她渾身哆嗦。


    她竟想不到皇後娘娘為了“奸夫”,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惢心是多麽想就這麽當麵大罵回去,但是她不能,江與彬還是太醫,三五不時就要跟如懿見麵的,而且若用陰私手段,要一個太醫的命是多麽容易的一件事啊,她不能搭上江與彬的性命。


    “奴婢知罪,奴婢這就叫輛車子去接淩雲徹。”惢心咬著牙咽下湧上喉頭的那股腥甜,然後咬著牙將這汙糟事兒應了下來。


    如懿終於滿意了,她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本宮也知道你不容易,但是淩雲徹和本宮有著超越男女之情的情誼,本宮與他從冷宮認識到現在,一路相互扶持著走來,本宮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罪。”


    惢心覺得如懿這個樣子有些惡心,所以,她微微低下了頭,不想讓如懿看見。


    “你呢,是從翊坤宮出去的,本宮好,你才有體麵,不是嗎?”


    “娘娘說的是。”惢心言不由衷的應了一句,一邊偷偷用手揉了揉酸脹的左腿。


    “行了,你趕緊出宮去吧,把家裏好好收拾一下,然後再把淩雲徹接過去,可千萬別讓他住的不自在。”


    如懿吩咐的理所當然,根本不在乎惢心勉強的不能再勉強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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