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是在日精門門前遇見淩雲徹的,兩人一見之下皆十分歡喜。


    “微臣給皇後娘娘請安。”淩雲徹滿麵笑容的對著如懿行了禮。


    如懿也微微欠身給淩雲徹行了禮,“你啊,何必每次就見本宮都行那麽大的禮呢,咱們之間不需要這些虛禮。”


    淩雲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抬眼看向如懿,正巧如懿也抬眼看向他,兩人忍不住相視笑了起來。


    但兩人之間的美好愉悅似乎並沒有感染到跟在如懿身邊的容佩,她依舊如一座黑塔似的矗立著。


    淩雲徹有些無奈的在心裏歎了口氣,娘娘為何總喜歡帶著這個麵無表情的老女人呢?


    “娘娘……”


    “淩雲徹……”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了話頭。


    “你先說……”


    “您先說……”


    又是同時開口,這下兩人是真的繃不住了,忍不住又相視笑了起來。


    “淩雲徹,你今兒當值嗎?”如懿咬著嘴唇問道,眼裏是藏不住的期待,像一個天真的小女孩。


    淩雲徹隻覺得自己要被溺死在這溫柔裏了,他輕聲道:“微臣今兒是內廷值宿,隻是不願意與家裏那個呆在一起,便早早入宮來了,看看岡爾搭這裏有什麽可以幫上忙的。娘娘又什麽時候,盡管吩咐就是。”


    如懿抬頭輕笑,“那,你就陪本宮走走吧。”


    “好。”


    淩雲徹和如懿並肩走在宮道上,容佩斂容跟在兩人側後方,那兩人倒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似的。


    “娘娘今日來養心殿是來看皇上的嗎?”淩雲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有些酸酸的,就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


    如懿輕輕搖著手中的扇子,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你和茂倩的關係不好嗎?那可是皇上指婚的喲。”


    話裏有探究,也有促狹的調侃。


    淩雲徹看著宮道上兩人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許久,他才道:“就因為是皇上指婚的,所以,即便微臣和她過不到一起,卻也得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


    如懿微張著嘴,舌頭不安分的在唇邊動來動去,然後才問:“你是不是不喜歡茂倩啊?”


    淩雲徹聞言,忽然停住了腳步,認真的看著如懿,“娘娘不該問這樣的話,娘娘明知道微臣……”


    “淩侍衛!”容佩冷冷地打斷了淩雲徹的話,她的眼裏滿滿都是不讚同。


    淩雲徹愣了一下,慢慢地低下頭去,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如懿卻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好了,不逗你了,本宮是來上書房看永璂的,前段時間忙豫妃的冊封禮【豫妃的冊封禮是乾隆二十九年七月初四】,難免忽略了永璂,今兒本宮特地讓禦膳房做了他最喜歡的芙蓉酥,過來看看他。”


    這會說到了豫妃的冊封禮,如懿的心裏難免的不舒服起來,她知道弘曆哥哥有個習慣,總是喜歡讓嬪妃一起晉封、一起辦冊封禮,哪怕她當年被晉封為嫻貴妃,也是同高曦月、蘇綠筠、海蘭一起晉封的呢,然後在當年的十一月十七日,一起辦的冊封禮,哦,對了,魏嬿婉也是在那一年那一天從魏貴人晉封為令嬪,成為一宮主位的。


    更讓人覺得無語的是,弘曆哥哥居然將已經死了十年的噶哈裏富察氏從哲妃追封為了哲憫皇貴妃,還定下了讓她入葬裕陵。嗬,一個試婚格格罷了,弘曆哥哥居然將她抬的那麽高,要不是因為她死的早,她非得讓她明白誰才是這後宮的女主子。


    還有這個豫妃,雖然她出身博爾濟吉特氏,但是畢竟入宮的時候都已經27歲了,聽說在入宮之前便已經嫁過好幾次人了,她的父親根敦對弘曆哥哥說:“我的這個女兒命硬,我們的通天巫說隻有真龍天子才能保佑她,所以,我現在把她送到皇上身邊來,讓她服侍皇上吧。”


    在她看來,這些都不過是不入流的爭寵手段罷了,她便是知道,也是不屑用的。


    如懿的臉色幾番變幻,淩雲徹並沒有去打擾她,而是用帶著憐憫的眼神憐愛的看著她。過了許久,才像自言自語又想歎息的道:“娘娘身為中宮皇後,實在太不容易了,皇……應該多憐惜娘娘一些才是。”


    如懿的心裏流過一絲暖流,雖然,她不喜歡弘曆哥哥後宮的那些女人,而那些女人也不喜歡她,但是那又如何呢,她並不需要那些女人對她虛情假意的巴結和討好。


    而且,她有一個始終站在她身後的知己,這就足夠了!


    “淩雲徹,沒有關係的,本宮知道弘……皇上有他的不得以的,豫妃背後是蒙古八旗,還是孝端文皇後、孝莊文皇後的娘家,讓豫妃高興了,便是讓蒙古八旗高興,隻有北疆鞏固,大清才能長治久安。”


    如懿的眼神看向遙遠的北方,不知道是看向曾經橫掃歐亞大陸的蒙古呢,還是看向撫綏蒙古、聯係各族的木蘭圍場。


    她的語氣輕柔,但這語氣中卻又仿佛帶著無盡的悲涼和無奈,令人心疼。


    淩雲徹的左手尷尬的伸了伸,又快速的收了回來,“娘娘心懷天下,是女中偉丈夫,是微臣想的淺薄了。”


    他的眼裏有對這個女人的欣賞和憐惜,越了解她越覺得她好,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好的女人,皇上不能一心一意的對她呢?如果他家的女人是他的話,他會恨不得不上值,天天陪著她,他也是願意的!然後,他家裏的那個根本就是個瘋婆子,他,總有一天會被那個瘋婆子害死的。


    太陽越升越高了,兩人即便走在宮牆根下,依然覺得燥熱難耐。


    “都入秋了,這天氣還這麽熱,微臣送娘娘回去吧,沒得叫娘娘中了暑氣。”淩雲徹有些怨恨容佩,身為翊坤宮的掌事宮女,連給娘娘安排步輦的事都想不到,真是不稱職。


    “好啊。”


    於是,兩人便緩緩走在長長的宮道上。


    如懿的嘴角一直帶著淡淡的笑容,這一刻,仿佛厄音珠、魏嬿婉、湄若、陸沐萍、寒香見……那些弘曆的女人,統統都不存在了。


    在她的麵前,隻有淩雲徹是真實的,帶著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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