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看著今日天氣著實不錯,便應了魏嬿婉的邀約,兩人便攜手往禦花園而來。


    “皇上,您看這天氣多好,便是前朝的事兒再忙,您也得注意自個兒的身子呀。”


    魏嬿婉的聲音總是柔柔軟軟的,仿佛還帶著點來自江南的氤氳水色,令人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


    這也是弘曆最喜歡她的地方,她身材高大勻稱,卻長了一張南方女子的精致小臉,說話的時候也似江南女子般溫柔熨貼,但處事的時候又不像那個婉嬪還是誰來著那般毫無底線的退讓。


    兩人也沒有傳步輦,就這麽從養心殿一路溜溜達達說說笑笑的走過來了。


    “可惜你喜歡的淩霄花還沒有開,李玉,你去問問花房,讓他們想想法子,把淩霄花的花期提前一些。”


    弘曆看著禦花園裏正開的燦爛的花,忽然發現這些花中並沒有魏嬿婉喜歡的淩霄花。


    李玉應了一聲,正準備吩咐進保去保,卻被魏嬿婉叫住了,“皇上,什麽季節開什麽花本來就是天意,您又何必為了臣妾忤逆了上蒼呢?況且,臣妾雖然喜歡淩霄花,但看見這滿園春色,也是歡喜的,並不隻拘泥於淩霄花。”


    魏嬿婉溫柔的微笑讓弘曆覺得無比舒心,他想起如懿每每為著有嬪妃、宮女也喜歡梅花而大發雷霆,出言諷刺別人不配喜歡梅花,心裏立刻又覺得不快起來。


    這世上自是有千萬萬人,亦有千萬萬種花,隻是這花又不是按照人頭去分配的,可如懿卻總用梅花來標榜自己的不同,其實這才是最俗的。


    弘曆諷刺的笑了笑,立刻又將如懿甩出腦海,陪著魏嬿婉往禦花園深處走去。


    兩人才過了千秋亭,前頭引路的其中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跑回來在李玉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麽,李玉的臉色微微一變,看了一眼弘曆,揮手上小太監站在一旁。


    “李玉,這是怎麽了?”


    弘曆其實並沒有當一回事,想著無非又是那個小答應、小貴人得了消息,搞出在禦花園偶遇他的戲碼罷了。


    李玉的臉色微微有些為難,他咽了口口水道,“皇後娘娘在鹿園附近正在罰嘉貴妃娘娘的跪呢。”


    “這些小答應、小貴人不懂事就該罰跪……”


    “嘉貴妃姐姐不是不能曬太陽嗎?”


    弘曆和魏嬿婉同時出聲,弘曆顯然並沒有聽清楚李玉說的是什麽,而魏嬿婉卻聽清楚了。


    魏嬿婉也顧不得其他的,她立刻在弘曆麵前跪下了,“皇上,無論嘉貴妃姐姐有什麽錯,她的病是不能曬太陽的,若真曬出個好歹來可如何是好啊,臣妾求皇上去看看嘉貴妃姐姐吧。”


    “李玉,你再說一遍,皇後在幹什麽?”


    李玉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裏對如懿的怨恨,“皇後娘娘在鹿園附近正在罰嘉貴妃娘娘的跪。”


    “立刻擺駕!”


    弘曆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就想不明白了,為什麽琅華還在的時候,後宮裏從來就沒有那麽多不聽話的嬪妃,現在到了如懿手上,他一個前朝的事情都處理不過來的皇帝居然還要天天處理皇後和嬪妃吵架的事情?


    千秋亭和鹿園本就離的不遠,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金玉妍跪著的地方。


    如懿正扶著容佩的手在喋喋不休的訓話呢。


    “嘉貴妃,本宮念在你和本宮同是潛邸舊人的份上,可以允許你每日自在欽安殿跪兩個時辰便可,不過,今日你必須在這裏跪足了兩個時辰才能走,容佩,你親自盯著!”


    “皇後娘娘好大的威風啊!”


    弘曆將如懿的話聽了個十成十,然後才出聲,臉上神色莫測。


    一時間,地上嘩啦啦的跪倒了一片人,給皇帝請安、給皇後請安、給嘉貴妃請安、給令妃請安,然後弘曆才開始“斷案”。


    “皇後,你難道不知道嘉貴妃的病不能曬太陽嗎?你讓她這裏跪兩個時辰,是要她的命嗎?”


    弘曆的聲調不高,但是魏嬿婉倒是從其中聽出來了他的疲倦和厭倦,甚至還有些厭惡,還好,她今天成功的將他請來禦花園了。


    “皇上不問問臣妾為何罰嘉貴妃,一來就為了嘉貴妃指責臣妾,可曾想過會冤枉了臣妾?”如懿剛才一看見弘曆陪著魏嬿婉來逛禦花園便十分不滿,現在見他什麽都不問就為金玉妍撐腰,心裏便更加不滿了。


    金玉妍臉上已經泛起了紅色的貞子,嘴唇確實白的,這讓她看的更加憔悴,“皇上,確實是臣妾不對,你不要責怪皇後娘娘了,臣妾去給五公主磕頭便是了。”


    弘曆一聽到這話,幾乎不敢相信,如懿究竟是怎麽想出來讓他的貴妃、璟兕的庶母去給一個夭亡的孩子磕頭的,再一看已經搖搖欲墜的金玉妍,他更是一肚子的火。


    這如懿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自私、狠毒啊,難道說這後宮裏就隻有她的命是命,她的孩子的命是誰,其他人都是草芥嗎?


    “你大可不必在皇上和本宮麵前裝可憐,你詛咒璟兕,本就是你的錯,本宮隻罰你在欽安殿每日跪兩個時辰,你還有何不滿足?”


    如懿瞪著兩隻銅鈴般的大眼睛,一副恨不得生吞了金玉妍的樣子。


    魏嬿婉看了看如懿,又看了看弘曆,提著裙擺在如懿麵前輕輕跪下了,“皇後娘娘,臣妾聽說嘉貴妃姐姐時常關節疼痛,若是再每日跪上兩個時辰,恐怕……”


    “魏嬿婉,本宮在和皇上說話,何時輪的上你說話了?”


    如懿終於將她的矛頭調轉到了魏嬿婉的身上,在她看來一個靠不入流的手段獻媚邀寵的妾妃根本沒有資格在她和弘曆哥哥說話的時候插嘴。


    魏嬿婉看了看弘曆的臉色,微垂著頭退到了一旁,對進忠道:“你找把傘,給嘉貴妃娘娘打上。”


    聲音不大不小,除了她之外的三個主子都聽的清清楚楚的,靠裏的奴才們也聽的清清楚楚的,跪在金玉妍身後的麗心立刻向她投來感激的瞥。


    弘曆其實並不想再追問如懿和金玉妍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如懿慣會小事化大,用自己的身份壓嬪妃的。


    雖然說皇後處罰嬪妃,他作為帝王也不太好幹涉,但是他總不能真不顧嬪妃的死活吧。


    “行了,嘉貴妃你先起來吧,麗心,扶著你主子到陰涼的地方去。”弘曆隻想趕緊處理完,然後回養心殿好好歇著,眼不見心不煩。


    “不許起來!”如懿柳眉一豎,大聲嗬斥。


    嚇的正在扶金玉妍起身的麗心一下子就跪倒下去了,連帶本就長期關節疼痛,不太有力氣的金玉妍也又跪了下去,發出痛苦的低吟。


    “皇後,璟兕的事,朕再說一遍,但你要記住,這是最後一遍,她為何會有心疾,是因為你這個做母親的不聽勸告,令她在腹中之時便落下了毛病,她出生之後,你又不曾好好照顧她,致使她夭折。”弘曆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璟兕的死,全都是因為你,跟旁人無關。”


    這時進忠拿著一把傘過來了,麗心感激的接過,撐在金玉妍的頭上。


    “麗心,扶你主子回去休息。”


    弘曆再次吩咐,根本不看如懿已經失去了血色的臉。


    進忠幫著麗心將金玉妍扶了起來,“嘉貴妃娘娘,奴才剛通知啟祥宮的人抬了您的步輦過來,您要不要稍等等。”


    金玉妍點了點頭,她知道魏嬿婉也並不是什麽好人,但是她拎的清,而且極少會去欺壓不如她的人。


    如懿見著所有的人居然一派其樂融融、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的樣子,心裏的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


    “璟兕也是皇上的女兒,皇上難道就不心疼嗎?”


    “李玉,送皇後回去,去欽安殿領紙,讓皇後每日抄寫十遍,既是為五公主拔一切業障,也是為她腹中的胎兒積德。”


    明明如懿就在他麵前,他卻不願跟她說話。


    “娘娘,奴才送您回宮。”李玉歎了口氣,好生勸慰。


    如懿冷冷的哼了一聲,昂著頭踩著五寸高的花盆底便往外走去,留下一地神色各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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