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沒有想到她的計策竟然那麽快便能派上用場了,待她到儲秀宮的時候,意歡已經被送進了產房,如懿自然是不願意進這種汙穢肮髒之地的,她隨便拉住一個提著木桶的小宮女問道:“舒妃如今什麽情況了?”


    “我怎麽知……”正在忙亂的小宮女根本沒有看清拉住她的人是誰,就那麽脫口而出,待她看清來人是皇後娘娘的時候,立刻丟了手中的水桶,噗通一聲便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皇後娘娘饒命啊,皇後娘娘饒命啊……”


    如懿此刻心情不錯,她立刻叫容佩將人扶了起來,“本宮知道此刻儲秀宮上下都忙,但本宮也是擔心舒妃,不知道她此刻是如何光景了,你照實說便是。”


    小宮女還是止不住的瑟瑟發抖,“奴婢也不知道,隻知道小主一直不停的喊疼,接生姥姥讓小主用力,可是奴才看小主臉都白了,臉上都是汗,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啊。”


    小宮女一說完便又立刻跪伏在地。


    “接生姥姥還說什麽了?”容佩一把抓住小宮女的背心,將她的上半身提了起來,“皇後娘娘話都還沒有問完呢……”


    “容佩,她不過是一個粗使的奴才罷了,知道個什麽呀。”如懿似乎無所謂的擺擺手,然後扶著容佩的手走進了正殿,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不一會,穎嬪湄若也走了進來,見如懿在中間坐著,立刻行禮,“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如今舒妃正是生產的重要時刻,你們在一處住著,你自然是應該照顧著些的,怎麽本宮都來了,你過了許久才來?!”


    如懿也不叫起,而是對著湄若便是霹靂巴拉的一頓指責,不過湄若從來不慣著她,“皇後娘娘這可就錯怪臣妾了,方才臣妾是去產房了,是因為奴才說皇後娘娘來了,這才趕著來向皇後娘娘請安的。”


    “穎嬪,皇後娘娘寬容,宮規可不寬容!”容佩一向不喜歡湄若,這女子自打入宮那一日起,便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令人討厭。


    不過心情甚是不錯的如懿對湄若此時的態度卻不甚在意,甚至她覺得湄若的態度越不好,是否就說明意歡此時的情況越不好呢?


    不好就對了!


    她記得去年她的封後大典才過去沒多久,舒妃便診出了有孕的消息。


    民間尚且有正妻不曾誕育嫡子之前,不許妾室、通房生育的規矩,她雖然是繼後,但是舒服這麽明晃晃的打她的臉,卻也實在太不懂事了一些。


    這個孩子,她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平平安安的生下來!


    如今,這後宮便是她烏拉那拉氏的後宮,她讓誰生誰便能生,她不讓誰生誰便不能生,否則豈不是亂了尊卑?!


    如懿的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微笑,似是自嘲,“容佩,不許無理。”


    然後她又對湄若道,“穎嬪,你起來吧,都這時候了,就別講這些虛禮了。”


    “謝皇後娘娘。”湄若敷衍的道了謝,立刻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她雖然膽子大,但是方才在產房,舒妃那淒厲的叫聲和如瀑布般流淌的汗水還是將她嚇的不輕。


    兩人原先就不大對付,此刻坐在殿內也是相對無言,或者說,如懿其實是想跟湄若聊聊天拉近一下關係的。因為在她姑母還在世的時候,跟她講過大清和蒙古之間的盟約和婚約,單是聖祖仁皇帝一朝,便有九位公主撫蒙,如今皇上的長女也嫁去了蒙古,自然是對蒙古的優待與看重。


    而穎嬪作為蒙古四十九部的巴林部的嫡公主,她自然也是要替弘曆哥哥搞好關係的。


    不一會的功夫,甄嬛、金玉妍、蘇綠筠、海蘭,甚至除了家宴和請安便不大出來的陳婉茵也都來了。


    一時之間,儲秀宮的正殿裏亂糟糟的一片,先是眾人向甄嬛行了禮,然後又向如懿行了禮,再是各嬪妃按照位份高低相互行禮,最後又是奴才們向主子們行禮,總是正殿裏頭一時之間隻能聽見行禮問安的聲音。


    而後又是儲秀宮的奴才們匆匆給主子上茶。


    甄嬛聽著西配殿傳來的女子的喊叫聲,臉色有些不大好看,“皇後,舒妃怎麽忽然早產了?”


    照顧有孕的嬪妃,照料皇帝的子嗣,向來便是皇後的職責。


    “回皇額娘的話,兒臣也不知,不過兒臣聽到儲秀宮的奴才說舒妃要生了便立刻就過了,隻是等奴才到的時候,舒妃和接生姥姥都已經進去產房了,是以,兒臣也不知道。”


    如懿就那麽一臉天真的眨巴著大眼睛,讓甄嬛心頭一陣惡寒,再一次懷疑起自己當初力主她為繼後是否是個正確的決定了。


    蘇綠筠看著甄嬛似乎要發火的樣子,便立刻出來打圓場,“太後娘娘,舒妃妹妹一定會吉人天相,給您添一位小皇孫的。”


    眾人趕緊附和,有腦子轉的快的,還恭維上了甄嬛本人,“有太後娘娘在這裏坐著,小阿哥一定會趕緊出來給老祖宗請安的。”


    如懿看著眾人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裏冷笑,這個孩子,今日定然是不可能平安生下來的,否則她那一千兩銀子就白花了,而這個接生姥姥和她的家人從此以後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足足又過了一個半時辰,產房內的叫喊聲終於停了下來,正殿內的眾人也立刻從座位上站起身,紛紛向門口張望。


    不一會,一個接生嬤嬤抱著一個包的不甚整齊的包裹走了出來,她來到甄嬛麵前,啪的一下便跪下了,“草民該死,草民該死……”


    弘曆進來的時候便隻聽見了這麽一句,他的心頭咯噔了一下,這個孩子雖然不是他所期盼的,但這畢竟是他的孩子。


    他快步走到接生姥姥麵前,掀開了那塊包裹著孩子的繈褓,露出了裏麵那個青紫色的小小身軀,不由一陣心痛。


    但,他是一個帝王!


    “李玉,吩咐人好生安葬。”弘曆又看了看這位從來沒有親眼看一看自己的父母的皇十子,“就隨葬端慧皇太子園寢吧。”


    李玉領命而去。


    “皇帝——”甄嬛有些心疼的看向自己的便宜兒子。


    弘曆扯出一個苦笑,“皇額娘,兒子沒事。”


    “好好照顧你們主子。”


    弘曆隻留下這麽一句話,便帶著太監回了養心殿。


    甄嬛歎了口氣,也帶著福珈走了。


    眾嬪妃一看這架勢,人家剛死了孩子,他們鬧哄哄的也不像話,便都紛紛走了,隻有海蘭吩咐湄若道,“舒妃估計一時半會還接受不了,你們儲秀宮的事情,你就多擔待一些。”


    湄若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下來,她雖然不大喜歡意歡一天到晚酸溜溜的樣子,但是意歡這個人從來不多事,也從來用所謂的尊卑壓迫她,大體來說還是一個不錯的人,所以,如今她遇到了事,她還是願意幫一把的。


    意歡醒來之後聽說孩子已經夭折了,便哭喊著要親眼看一看孩子,湄若告訴她孩子已經被皇上下令送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意歡愣了許久,才終於哭出聲來。


    自打這時候起,意歡的精神頭便一天不如一天了,因為但凡她閉上眼睛,她總是能聽見孩子的哭聲。


    而且,還添了下紅不止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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