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給皇上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


    這是乾隆十五年八月初三,前一日剛舉行了繼皇後的冊立典禮,今日是滿宮後妃第一次給正位中宮的如懿請安,眾人都穿了吉服,打扮的甚是喜慶,襯的向來老氣橫秋的翊坤宮都光彩奪目起來了。


    因為按照禮法今日如懿是要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的,眾人雖不曾商量,但都不約而同的早早便來了翊坤宮,以免誤了如懿去慈寧宮的時間。


    眾人見帝後攜手從寢殿中走出來,都詫異了一下,當年孝賢皇後還在的時候,他們去請安時倒是常常能見著皇帝,不過,自打她們到翊坤宮請安開始,這還是這一次在請安時見到皇帝呢。


    不等弘曆開口,如懿已經帶著滿麵笑容叫起了,“都起來坐吧。”


    雖然宮中早就以“皇後娘娘”來稱呼如懿了,但是對於如懿來說,即便詔封已下,但冊封禮未舉行之前,這聲音“皇後娘娘”她依舊是應的不那麽踏實的。


    昨日冊封禮舉行完畢之後,她便徹底的踏實了,以前她和弘曆雖然都在心裏將對方視為最重要的人,但總有那起子輕狂人,非要以嫡庶來論人的尊卑。


    “謝皇上,謝皇後娘娘。”


    眾人謝了恩,在自己的位置上輕輕落座,等著皇帝和皇後訓話,畢竟新官上任,總是要說幾句高屋建瓴的話,以顯得自己是能勝任這個位置的。


    “你們好好聽皇後的教誨,和睦相處,切不可惹是生非。朕在前朝還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弘曆落座之後就說了那麽一句話,人便已經站了起來。


    “臣妾謹遵皇上教誨。”剛剛坐下的眾人無法,隻得站起來行禮,恭恭敬敬把弘曆送走。


    趁著眾人都在行禮的間隙,陸沐萍輕輕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湄若,示意她看如懿身上那件大紅的婚服和如懿想去弘曆的衣擺卻沒有拉住的失望臉色,可湄若卻一臉茫然,根本不明白的樣子。


    這一刻,她是真恨自己位份低啊,要是坐在令妃旁邊,隻要她一個眼色,令妃肯定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此刻被陸沐萍掛念的魏嬿婉看著穿了一身紅的如懿確實一言難盡,但是這會不是說八卦的時候,她正盤算著等下怎麽不動聲色的把陸沐萍帶到自己宮裏去,這如懿雖然常常鬧笑話,但絕對沒有這些天的多。如今他們也閑下來了,正好可以大家一起聊一聊,分享一下彼此的看法。


    見弘曆走出翊坤宮,如懿終究還是收斂了臉上失望的神色,麵對著眾嬪妃時已經又是一臉驕矜的樣子了。


    眾人心知如懿必然是要訓話立威了,雖然看著都一臉低眉順眼的,但事實上除了那幾個剛入宮兩三年的小嬪妃,並沒有人太在乎,甚至像金玉妍這樣的,根本就是帶著看熱鬧的心情。


    “在座的各位姐妹都是已經入宮侍奉皇上多年的,像嘉貴妃、純貴妃幾位,侍奉皇上的時間比本宮還長,便應該比本宮更知道宮規,你們日後要謹守妾妃本分,好好侍奉陛下,多多為皇家開枝散葉,切不可生出不該有的妄念來。”


    眾人再次起身,金玉妍心裏翻了個白眼,卻也隻好跟著眾人起身,“臣妾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金玉妍心裏想的卻是:還教誨呢,連自己幾斤幾兩都整不明白,恐怕以後有的是笑話看咯。


    “嘉貴妃,本宮看你有話要說,不如說出來跟姐妹們一起聽聽?”如懿可太熟悉金玉妍的表情了,她也知道這個從李朝來的女人向來對她不算友善,如今自己即便膝下無子卻依舊穩坐中宮之位,不知道金玉妍嫉妒成什麽樣呢。


    金玉妍真是服了這個如懿了,想象力怎麽就那麽豐富呢?總覺得她和蘇綠筠會搶她的皇後之位,真當他們和她如懿一樣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嗎?他們一個李朝宮女,一個江南民女,便是皇帝有心立她們為後,恐怕前朝那些文武大臣,尤其是禦史台的那幫頑固不化的老東西可真會一頭撞死在大殿上的。


    “臣妾沒有。”


    如懿卻不依不饒,“本宮明明看見你……”


    “皇後娘娘是說臣妾翻白眼是嗎?”金玉妍根本不給如懿把話說完的機會,她才不想和這種菜雞互啄呢,丟人,“臣妾自打生了九阿哥之後,便落下了這個毛病,一緊張就容易翻白眼,不過這幾天是皇後娘娘您的好日子,臣妾也不敢請太醫,怕給皇後娘娘招了晦氣。”


    “行了,有病還是得趕緊醫治,本宮既是天命之人,便不怕這一點子晦氣。”


    如懿是真沒想到自己原想抓著金玉妍的小辮子好好教訓她一番,不料不但能被對方搶了話頭,還平白無故給自己招了晦氣,要不是得維持著皇後的體麵,她真想親自抽她一頓大嘴巴啊。


    “多謝皇後娘娘寬宏大量。”


    金玉妍敷衍的道謝,不過態度卻不大恭敬,也並未起身行禮,這就讓如懿更加生氣了,“容佩……”


    但來的並不是容佩,而是跛了一條腿的惢心,她小聲附在如懿耳邊道,“皇後娘娘,今日您還要去給太後娘娘請安呢。”


    如懿瞬間清醒了過來,是啊,她怎麽能因為這些人而誤了大事呢?


    “行了,本宮今日要去給太後請安,你們就都回去吧。”


    眾人趕緊起身告退,緩緩出了翊坤宮。


    按照規矩,自然是高位嬪妃先走,魏嬿婉走過陸沐萍和湄若的時候,深深看了兩人一眼,用嘴型道:永壽宮。


    倒不是他們非要整的像敵國暗探接頭似的,而是因為如懿自己不找人待見,便十分不喜歡其他的嬪妃之間往來密切,即便他們隻是說些平常的笑話打發打發時間,如懿也總覺得她們實在說自己的壞話。


    她害怕那些小道消息在她聽見不見看不見的地方瘋狂滋長,發出隱秘瘋狂的笑聲!


    這廂眾人各自找要好的姐妹八卦不提,那廂如懿帶著人捧著如意去了慈寧宮,甄嬛這會子才剛起來梳洗完畢,正等著如懿呢。


    不過她這些天帶出宮的基本上都是容佩,而不是惢心。


    “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和世間所有的婆媳關係一樣,越是相處的久便越是矛盾重重。


    在如懿看來,已經沒有了富察氏,弘曆哥哥冊立自己為後,那是遲早的事,而太後這些年的據理力爭,倒顯得她在弘曆哥哥心目中沒有地位似的,還平白讓太後撿了那麽大一個人情。


    而在甄嬛看來則是,如懿簡直就是不知好歹,自己為推她上位勞心勞力,而她卻如此不冷不熱的一副樣子,著實令人心寒。


    “起來吧。”


    如懿謝了恩,起身從容佩端著托盤中捧過如意,雙手捧著走到甄嬛麵前,甄嬛點了點頭,示意福珈接過。


    福珈捧著如懿放到了正殿東側的一張月牙桌上,然後來請甄嬛用早膳。


    如懿立刻道,“兒臣伺候皇額娘用膳。”


    在宮裏,帝後新婚,倒是有皇後向皇太後進獻如意,然後侍奉皇太後盥洗及進膳食的規矩,但那說的都是和皇帝第一次結婚的皇後,像孝惠章皇後、孝誠仁皇後,至於從妃子提拔起來的皇後有沒有這個規矩,甄嬛還真是想不起來,不過作為兒媳伺候婆婆用膳,無論有沒有這個規矩,總也是應該的。


    於是,甄嬛點了點頭,便由著如懿去了,隻是如懿那副花裏胡哨的嵌珊瑚鬆石烤藍銀護甲和身上那套紅的仿佛下一刻能滴出血來的婚服看的實在她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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