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第二年春孟月要奉皇太後東巡,弘曆在剛進臘月的時候便召集了各衙門詢問預備出行各項事宜是否已經準備妥當,對於其中的重點環境和更是再三再四的進行了確認,終於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之後,弘曆便在臘月中的時候賜宴即將隨駕東巡的大臣。


    當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李玉輕手輕腳的出去了一趟,大概半盞茶的時間,他便快步走回了弘曆身後,在弘曆耳邊小聲道:“皇上,七阿哥發燒了。”


    七阿哥永琮原本出生的時候便不足月,雖然已經快兩歲了,也千嬌萬貴的養著,可總是看著瘦弱不堪的樣子,在這個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弘曆原想將尚在繈褓之中的永琮冊立為太子,但每次看著孩子過分羸弱的樣子,隻能將這個念頭一推再推。


    可如今這孩子竟然又發燒了!


    “怎麽忽然就發燒了?奶娘都是怎麽照料七阿哥的?”弘曆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永琮不過是一個還不滿兩周歲的孩子,但凡又不是,定然是伺候的奴才們的不是。


    方才是太醫院的一個小學徒和長春宮的一個小太監一起來傳的話,就傳了那麽簡單的一句話,便回去了,隻說是師父交代的,“奴才不知,如今奴才已經派了進保去長春宮了。”


    弘曆輕輕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凡七阿哥請了太醫,必須一定時間跟他匯報,這是當初永琮出生之後第二次生病,他給太醫院下的口諭。


    弘曆有些頭痛,這是他期盼了許久的嫡子,可如今看來,這孩子可真不一定能承社稷之重啊。


    弘曆心不在焉的看著下邊赴宴的群臣,內心無比焦躁,好在不多時,他便看見進保在門口探了探頭。


    李玉自然也看見了,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回來之後,隻在他耳邊說道:“皇上,七阿哥隻怕是出了痘了。”


    弘曆瞬間便覺得渾身冰涼。


    因著皇帝興致不高,這日的賜宴便也隻能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賜宴一結束,弘曆便立刻去了長春宮,嫡子對他而言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但他更知道這個孩子對於琅華而言的重要性——這是唯一還留在她身邊的孩子。


    皇帝從宴會上下來,甚至連衣裳都不曾換便急匆匆的道了長春宮的消息,不一會便已經傳的六宮皆知了。


    其他人都還罷了,尤其是有孩子的幾個嬪妃無不心有戚戚焉,如今雖不是自己的孩子出了痘痘,但對於這病的霸道習性,他們還是知道的,但是他們卻也無能為止,隻能哀歎幾聲或是念幾句佛號,祈禱自己的孩子千萬別出痘。


    住在翊坤宮的如懿自然也知道了,消息是她的總管太監三寶傳回來的,“主兒,奴才打探清楚了,說是七阿哥出了痘,如今已經發燒發到驚厥了,太醫這會子正在救治呢。”


    “大人的事又何必連累了孩子呢。”


    如懿的聲音輕輕的,像是自言自語,站的離她有幾步遠的三寶並沒有聽清楚,“主子說什麽,奴才沒聽清。”


    如懿微微笑了一下,道,“沒什麽,倒是你,還在長春宮聽說什麽了?難道就沒有一些不正常的地方?”


    如懿回這麽問,是因為她向來知道富察·琅華將這孩子看的眼珠子似的,生怕他們多看一眼便會要了這孩子的命似的,平日裏即便遇到了,富察·琅華也是不許他們接近孩子,可便是如此千防萬防的,竟然還出了痘。


    三寶想了想,才不太確定的道:“奴才倒是聽說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如懿一下子來興趣,在炕上坐直了身子,因為身材矮小,穿了雪青色緞繡竹蝶紋釘料珠花盆底鞋在炕沿上敲出緩慢的“噠噠”聲。


    三寶不自覺的朝殿外看了看,然後才壓低了嗓音道,“奴才聽說,伺候七阿哥的一個奶娘剛剛一頭撞死了……”


    “你說的是真的?”似乎有一道閃電在如懿的腦海中炸開,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但等她再去抓時卻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三寶搓了搓手,“便是借奴才十個膽子,奴才也不敢欺瞞主子啊。”


    三寶心道這消息可是自己方才花了錢,費了老鼻子勁才弄回來的,他雖然不知道主子要打探這些消息有什麽用,但是他就是一個沒有根的奴才,主子讓做什麽他做什麽就是了。


    顧不得搭理三寶,如懿不知道為何忽然著急起來,“惢心!”


    “奴婢在。”在門口守著的惢心快步到如懿身邊,關切的問道:“主兒,這是怎麽了?”


    “趕快替本宮梳妝,本宮要去長春宮。”


    如懿的臉上有著不正常的興奮之色,惢心的心裏忍不住咯噔了一下,隻求自己的主子可千萬別在這個時候找事兒,她實在不想再進一次冷宮了,於是,她隻能苦口婆心的勸道,“主兒,這大年下的,長春宮才剛沒了一個奶娘,怕是不大幹淨,咱們何必去沾染這中晦氣呢?”


    如懿有些失望的坐下了,是啊,當年姑母在的時候便曾經常常對她說,貴人不臨賤地,雖然是富察·琅華搶走了她的嫡福晉之位、皇後之位,但是她如今都已經從冷宮中出來了,難道還怕沒有機會將原本就該屬於她的一切奪回來嗎?


    “三寶,繼續去探!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來報。”如懿終於打消了去長春宮的念頭,但並沒有歇了打探的心思。


    惢心有些無奈的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心道,隻要不去長春宮添亂,惹的皇上不高興,就算了吧,於是,她也不再多說什麽。


    三寶過一會來報:“七阿哥方才醒過來來,可奶娘喂了幾口奶卻全都吐了出來。”


    又過了一會來報:“皇後娘娘也哭的暈過去了。”


    臨近宮門下鑰的時候,三寶才氣喘籲籲的回來,在大冷的天跑的出了一身的汗,可他還來不及將汗擦一擦,便跪下道,“主子,奴才打聽到了,長春宮那個碰死了的奶娘前些日子出了痘,但是她怕沒了這份差事,便自作主張的瞞了下來,她以為自己隻有幾個小紅疙瘩,應該不礙事的,想不到還是將病氣過給了七阿哥……”


    如懿的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勝券在握的樣子,自言自語道:“富察·琅華,當年你搶了本宮的嫡福晉之位,怕是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會讓你一再喪子,這是你的報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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