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京城這幾日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雪,雪停了之後,又下起了點點細雨,哪怕是奴才們不停的灑掃,宮道上也難免很快就結上了薄冰,因此,琅華便免了嬪妃們的請安。


    這大年下的若是摔傷了個誰,誰知道又會鬧出多少風言風語來,況且,她也實在不缺他們這一回兩回的請安。


    琅華忙著準備過年的事宜,雖然過年的各種賞賜都是有定例的,可君心沒有定例啊,即便是同樣的位份、同樣的品級,但因著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不同,這賞賜是隨大流按份例隨便給的,還是按著個人需求精心準備的,大家心裏都明白著呢,可最難掌握的便是這一點子細微的差別了。


    弘曆和甄嬛也都知道這宮裏頭的過年可不比民間,都是提前兩三個月就開始準備了的,可變故就是就在乾隆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這日的下午。


    看了一早上賞賜單子的琅華實在累的不行,便由奴才們服侍著睡下了,其實自打三年前永璉去了之後,她的身體便一直都不大好,太醫們隻說些不痛不癢的話,開些溫補調養的藥,但她是知道的,自己就是傷心過度、鬱結於心了,可她又不願意其他人看出來,便日日這麽熬著。


    琅華睡的迷迷糊糊,就聽見外頭有人在說話,仿佛是禦前總管李玉的聲音。


    琅華強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素練聽見聲響便立刻到了床邊,柔聲道:“娘娘,可要喝些水?”


    因為娘娘畏寒,長春宮裏總是早早便用上了火盆、燒上了炕,燒的溫度也比其他地方高一些,隻是如此一來,殿內倒是暖和,可就是有一處不好,那便是人在殿內待久了,容易覺得的幹燥,若是睡在殿裏,一覺醒來總是口幹舌燥的。


    琅華自己掀開了幔帳,揉了揉眉心,才道,“本宮仿佛聽見了李玉的聲音。”


    “奴婢……”


    素練的話還沒有說完,蓮心已經從外頭走了進來,“娘娘,皇上讓李玉來請您立刻去延禧宮。”


    “李玉可有說是因為什麽事?”


    蓮心搖了搖頭,“李玉雖然沒有說什麽事,但是這麽大冷的天,他卻跑的滿頭大汗的,奴婢想著事兒應該還是挺棘手的。”


    “你去告訴李玉一聲,就說本宮收拾一下立刻便過去。”


    琅華由著奴才們伺候她梳洗穿衣裳,腦子卻在想到底的什麽事,能讓李玉如此不顧形象,跑的滿頭大汗。


    李玉是弘曆在圓明園時便帶在身邊的人,可以說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感情自然非比尋常。如今在禦前當差多年,自己也是收了徒弟的人,一般小事早就不能讓他大驚失色了。


    難道說……


    琅華倒是想到了那麽一兩個可能,可她實在不希望是那個可能,那位鬧出的笑話實在有些多了,她都處理煩了。


    “娘娘,好了。”


    素練扶著琅華站了起來,又從司沐的宮女手中接過大鬥篷。


    “走吧。”琅華點了點頭,她也不想了,不管今日發生的到底是什麽事,反正這一趟,她是必定得走的,海蘭向來是個老實的,那延禧宮還能發生什麽事呢?


    琅華坐了暖轎,穿過隆福門、繞過坤寧宮、經過景和門、景仁宮、麟趾門,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到了延禧宮。


    她下了暖轎,便覺得今日的延禧宮實在與往日大有不同,寂靜且肅殺。


    李玉的徒弟進忠、進保都在門口站著,隨時等候吩咐的樣子,卻並不曾進去伺候,見了琅華趕緊行禮,“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


    “起來吧。”


    琅華歎了口氣,看樣子今日延禧宮的事情必然小不了,李玉親自去長春宮請的她,將兩個徒弟都帶出來卻隻是在門口等吩咐,這位姑奶奶啊,真是沒有一天是安生的。


    進忠想說些什麽,卻被進保輕輕拉了拉袖子,主子們的事,是他一個小太監能伸手的嗎?


    琅華走進院子裏,並不見一個灑掃的奴才,仿佛這是一座許久無人居住的空殿。


    琅華在心裏歎了口氣,看來,這姑奶奶鬧的事兒還挺大,估計就是她猜的那件事有了著落。


    等琅華走進了正殿,就見弘曆一臉怒色的坐在中間,如懿站在下頭,延禧宮正殿裏近身伺候如懿的奴才都跪在地上,海蘭和白蕊姬分別坐在兩側。


    見琅華進來,海蘭和白蕊姬立刻起身給琅華行了禮,隻有如懿一如既往仿佛別人欠了她萬兩黃金似的,不情不願的向琅華行了禮,可那嘴噘的都能掛起一套皇帝大禮隨侍櫜鞬了,不過這樣的情景見了多了,琅華也就見怪不怪了。


    琅華叫了起,又給皇帝行了禮,這才在弘曆身側坐下,然後詢問的眼神看向弘曆,弘曆安撫的拍了拍琅華的手背。


    可就是這麽一個帝後之間的尋常動作,就讓如懿的心頭又燃起了一把怒火,富察·琅華這個賤人,竟然還跑到她的延禧宮來勾引她的弘曆哥哥。


    不要臉!


    簡直太不要臉了!!


    這樣的女人如何能母儀天下!!!


    “嫻妃,你可知罪?”弘曆實在不願意和如懿兜圈子,這都已經十一月底了,一轉眼便是臘月了,他要忙的事情多著呢。


    如懿噘著嘴不說話,隻用一雙瞪的滾圓的眼睛看著弘曆,仿佛弘曆問的這句話,冒犯了她似的。


    白蕊姬就沒有那麽好的修養了,她“噌”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著如懿的鼻子罵道,“烏拉那拉氏,你敢做不敢當是嗎?你倒是把如何殘害我的孩子的招數都說出來讓皇上評評理啊!”


    如懿被白蕊姬強大的氣勢和蠻不講理的樣子嚇的瑟縮了一下,但立刻,她又昂著頭對上白蕊姬,“玫嬪,你這是以下犯上!”


    弘曆和琅華同時覺得自己的眉心一跳,這是討論是否以下犯上的時候嗎?


    白蕊姬抹了抹眼淚,“啪”的一聲便跪在了弘曆和琅華麵前,“臣妾便是拚了這條命,也要為我的孩子討一個公道!求皇上和皇後娘娘成全!”


    這現場的氣氛都起來了,要是換成在開封府的公堂之上,恐怕虎頭鍘都已經抬上來了,可如懿卻依舊是一副所有人都欠了她許多錢的樣子,她一臉委屈的問道:“皇上也是如此看臣妾的嗎?”


    “不是朕如何看你,而是看你自己做了什麽!”弘曆覺得自己的頭疼可能是有針對性的,不然怎麽每次都是看到如懿就覺得頭疼呢?


    “玫嬪說的事,臣妾一點都不知道,若是玫嬪一定要認為那是臣妾宮裏下手的,那必然是臣妾身邊的人背著臣妾幹的,還請皇上將他們統統都打入慎刑司,如此一來,他們一定都會實話的。”如懿一臉不顧他人死活的模樣,仿佛她真是天地間唯一的白蓮花似的。


    跪在地上的阿箬、惢心等人一時之間皆被如懿震驚的目瞪口呆,皇上這都還沒問什麽呢,他們主子就準備把他們打包送去死?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活閻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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