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永璉的病,琅華已經免了嬪妃們的請安好幾日了,如懿倒是有心想打探擷芳殿的消息,可是她一個尚未有孩子的嬪妃,總是去擷芳殿終歸是過於引人注目了。


    她倒是想找個有孩子的嬪妃去探一探消息,可如今宮裏有孩子的人除了富察氏便是蘇綠筠了。


    蘇綠筠這個人啊,如今雖然也是妃位主子了,可還總是東巴結高曦月西巴結富察氏,她實在看不上。


    富察氏呢,從小便嫉妒她,更不要說後來她也嫁給了弘曆哥哥,分了富察氏的寵了。


    永璉是她在這後宮中唯一的依靠,若真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她看啊,這富察氏就得去跳護城河了。


    乾隆三年十月十二日這天,因著不用請安,弘曆也不曾到延禧宮來,況且京城的天氣也冷了下來,左右也無事,如懿便睡的晚了一些,起了床也不著急,慢慢吞吞地坐在梳妝鏡前挑選著護甲、珠花,想著要不等今兒午後去鍾粹宮走一趟,即便她再看不上蘇綠筠,但有些消息還真得靠她去打探不是?


    如懿剛拿起一支點翠菊花紋頭花往頭上插戴呢,惢心便小跑著從外頭跑了進來,“主兒……”


    “本宮說過多少次了,你還這麽慌裏慌張的,像什麽樣子?!”


    不等惢心把話說完,如懿便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惢心連忙跪下告罪,“是,主兒教訓得是,奴婢知罪。”


    “行了,下次千萬別再犯這樣的錯誤了,在延禧宮,本宮倒是不在意這些虛禮,但是若是出去到了外麵,你丟的不但是你自己的臉麵,更是咱們延禧宮的臉麵。”


    “奴婢多謝主兒恩典!”


    惢心紮紮實實地磕了個頭,如懿這才放過了她,“行了,你起來吧!本宮記得前兒內務府送了件石青色緞金線團紋貂皮褂來,今兒就穿那一件吧,你去給本宮拿過來。”


    如懿這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大堆,把惢心急的不行,她也實在顧不得會不會惹來如懿的斥責了,一咬牙,閉著眼睛道,“主兒,二阿哥薨了!”


    想象之中的斥責並沒有發生,惢心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如懿,隻見如懿手上拿著簪子,嘴角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舌頭還在嘴裏不停地動來動去。惢心隻覺得此等場景比如懿厲聲斥責她更加恐怖。


    “主兒……”


    惢心小心翼翼地喊了如懿一聲,但如懿似乎完全沒有聽見,隻是兀自開心地笑了。


    這個消息真是讓她又驚訝又開心啊。


    驚訝的是,一個小小的風寒而已,富察氏的兒子竟然一命嗚呼了;開心的是,不需要她動手,富察氏的兒子便一命嗚呼了。


    如懿想,琅華千辛萬苦地遮掩兒子的病,可結果呢,如今還不是滿宮皆知嗎?


    “如今幾時了?”如懿斂了臉上的喜色,轉頭問道。


    阿箬仿佛已經見慣了此等場景一般,淡定地答道:“回娘娘的話,已經申刻了。”


    “哦,申刻啊。”如懿努了努嘴,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弘曆哥哥有多看重這個嫡子,如懿是知道的,所以,永璉咽氣的第一時間,弘曆哥哥定然是不會相信的,等他信了,然後消息從擷芳殿傳出來,再被延禧宮的奴才聽見傳到她這裏,想來最晚在巳刻,富察氏的兒子已經薨了。


    以後,她看富察氏還能用什麽壓在她頭上?!


    如懿又仔仔細細地看了看自己的妝容和發型,最後還是將那支點翠菊花紋頭花插戴在了頭上,然後扶著阿箬的手站了起來,“惢心,你看著家,阿箬,咱們去擷芳殿看看。”


    惢心趕緊傳了暖轎,又拿了手爐放到如懿的手中,如懿這才終於滿意地看了惢心一眼,惢心也終於放下心來了,而且她知道她家主子若是去了擷芳殿,應該不會很快就回來的,她也正好喘口氣。


    延禧宮乃是東六宮中最靠東靠南的一座宮殿,與擷芳殿離的十分近,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如懿便已經乘著暖轎到了擷芳殿。


    此刻的擷芳殿裏已經忙成了一片,奴才們腳步匆匆地穿梭於金碧輝煌的大殿和幽深曲折的回廊,他們的腳步顯得分外凝重。


    白色的布匹連接不斷地從庫房中被運送到了這個原本代表著希望、生長和繁榮宮殿裏,覆蓋住往日的熱鬧和喧囂。


    哀傷和告別的氣息自發自動地彌散開來。


    如懿站在擷芳殿門口看了一會,隻見太監們小心翼翼地攀上高高的梁柱,將白布固定在上麵;宮女們低垂著頭,心靈手巧地折出一朵又一朵的白色花朵。


    如懿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進這個被白色包裹的宮殿,此刻的弘曆哥哥該多麽難過啊,他一定需要她的安慰。


    “……朕已命為皇太子矣。今於本月十二日,偶患寒疾,遂致不起,朕心深為悲悼。朕為天下主,豈肯因幼殤而傷懷抱,但永璉係朕嫡子,已定建儲之計,與眾子不同,一切典禮,著照皇太子儀注行。元年密藏扁內之諭旨,著取出,將此曉諭天下臣民知之。”


    如懿站在正殿門口看著此刻站在殿中麵色沉重地麵諭和碩莊親王允祿、和親王弘晝的弘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打廢太子胤礽之後,聖祖仁皇帝明明已經下旨,要求大清的嗣皇帝選擇的唯一標準是賢,而不是和前朝一樣搞什麽立嫡立長,可是弘曆哥哥竟然還是選擇了立嫡?


    而她,身為弘曆哥哥最親密的枕邊人,她竟然不知道弘曆哥哥居然已經立了皇太子?她一直以為弘曆哥哥跟她一樣,一直在期待他們倆的兒子出生,然後立他為太子的!


    她真傻!


    她是真的傻!


    如懿扶著阿箬的手漸漸抓緊,阿箬瑟縮了一下,不過好在如今已經入了冬天,穿的衣服厚,並不那麽疼痛,可是她擔心如懿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又鬧出笑話來,因此她臉上的神色十分緊張。


    “臣妾給皇上請安。”如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抬腿邁進了正殿之中,難得恭敬地給弘曆請了安。


    弘曆此時並沒有精力分散到她身上,頭也不抬的道,“你去偏殿呆著吧,等稍後在永璉靈前奠了酒,你便回去吧。”


    如懿愣了一下,習慣性地想要反駁,但看著弘曆此刻十分凝重的神色,終究還是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往偏殿去了。


    趁著無人注意,如懿快速地吩咐阿箬,“你找機會去打探一下永璉是怎麽沒的,明明前兩天說已經快好了,怎麽忽然就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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