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年的暮春時節,八旗秀女由她們的佐領選送,在神武門外點卯完畢,然後由內務府派出的太監從偏門領到順貞門前,然後再按名單順序依次進宮備選。


    這些秀女進了宮之後,先由執事先行挑選,然後送到皇後麵前進行初選,最後再由皇後、太後、皇帝和受邀的高階嬪妃進行複選。


    原本,世宗憲皇帝和孝敬憲皇後才剛剛奉安,作為嗣皇帝的弘曆是不該如此著急地選秀的,但是無論是前朝的臣工還是後宮的太後,都覺得弘曆身為皇帝,卻僅有七位嬪妃,實在有些不大像話,甚至有些臣工連接不斷地上奏,就是跟皇帝的後宮之事死磕上了,說什麽“皇帝為先帝守孝的心固然可貴,但身為皇帝為皇家開枝散葉更加重要”。


    無法,才剛剛即位的弘曆便在乾隆元年秋冬之交頒布了選秀女詔書,要求八旗官員、閑散壯丁、另戶軍士家中十三歲到十七歲的女子於乾隆二年四月進行選秀。


    自打知道弘曆下了選秀詔書之後,如懿這心裏便沒有一日是舒坦的,在自己宮裏的時候,便總是無端地折辱宮裏的奴才們撒氣。


    每日去長春宮請安的時候,她看著坐上上頭麵色平靜的琅華,當麵便不陰不陽地對琅華,到了背後呢,她又開始揣測對方是不是在沒有人的時候,暗自神傷。


    “若真是相愛,一個女人怎麽做的出來往自己男人床上送女人的事呢?”


    這是如懿常跟海蘭說的一句話,海蘭隻能當做聽不見,琅華是皇後,是國母,她和皇帝先是帝後,然後才是夫妻,而且若琅華容不下其他的女人,那她們這些妾妃不是首當其衝該被送走了?


    所以,每當這時候,海蘭隻能笑笑,等著如懿自己覺得沒意思了放棄這個話題。


    初選的時候,甄嬛和弘曆都不曾去,琅華便點了高曦月陪著一塊去了。


    如懿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又在延禧宮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上躥下跳鬧得延禧宮裏一團烏煙瘴氣,可除了讓她自己宮裏的奴才與她更加離心,並不能改變什麽。


    其實能走到皇後麵前的秀女無不是長相端莊、儀態得體、精通各種才藝的優秀女子,琅華和高曦月純粹是站在欣賞的角度看,那真是一個都不想撂牌子賜花的,可是選到如今還有七、八十人,便是存了給諸王貝勒、親近大臣子孫選福晉、誥命的心思,也選不了那麽多人,於是,兩人幾乎是本著隻留一半的心思走完了初選的流程。


    最後還是留下了三十五名秀女要參加殿選,琅華看著如此多的人數,有些心虛,但是很快,她就釋懷了,反正最後的殿選有太後和皇上把關呢,人數多一些,正好讓他們有更多的選擇。


    於是,最後殿選就在甄嬛和弘曆的目瞪口呆中開始了,弘曆看著寫得滿滿當當的秀女名冊,沒來由地覺得自己的腰有些疼。


    這一天,如懿還未起床,便先給了阿箬一個巴掌,完全不顧宮裏打人不打臉的規矩。


    等到了給琅華請安的時候,聽說太後要親自去殿選秀女,又勾起了如懿那不如意的回憶,她緊緊攥著拳頭,仿佛能將十年前那枚如意握住似的。


    如懿眼裏的火簡直能將琅華和長春宮燒成灰燼似的,琅華倒是看見了,可她實在不想多搭理如懿,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於是,琅華交代完了眾人好生在自己宮裏待著,別沒事兒去坤寧門,便結束了這日的請安,然後便帶著蓮心和素練去坤寧門安排殿選事宜了。


    這是新帝登基後的第一次選擇,她不得不重視。


    而回到延禧宮的如懿,又砸了一個茶盞。


    惢心親自去禦膳房提了午膳,自己花了銀子買了兩碗如懿平日愛吃的菜,可如懿此時哪裏能吃的下去啊,她的心思全都在坤寧門的殿選上。


    於是,惢心和阿箬做主將這日的午膳分給了延禧宮的奴才們吃,結果如懿又發了好大一通火,“本宮不吃那是本宮的事!你們這些奴才今日敢吃本宮的膳食,明日是不是敢作本宮的主了?!”


    延禧宮的奴才誰也不敢吱聲,有些腦子活絡的,已經開始為自己找地方了,他們寧願去花房、去浣衣局,也不想在延禧宮朝不保夕的當差。


    坤寧門那邊,無論是甄嬛還是弘曆,對於這次選秀還是挺重視的,幾人最後留了八名秀女的牌子,不過大部分都是給諸王貝勒和親近大臣家的子孫準備的,弘曆自己隻留了兩個,都是來自江南水鄉的女子,一個叫陸沐萍,十四歲,一個叫張玉貞,比陸沐萍大一歲,出身都不過是民籍。弘曆給了常在的位份,但沒有賜封號。


    因為如今的秀女裏有好些都並非京城人士,在京城都是住在客棧裏的,因此,琅華便定了四月二十八讓秀女入宮。


    如懿在請安的時候,見到了兩個新入宮的小常在,年齡尚小,並沒有像金玉妍那樣的萬種風情,卻也別有一番純真與嬌憨,也看的出來都是極好的美人胚子。


    如懿倒是有心找他們的麻煩,可這兩個小常在要麽就是不接她的話茬,要麽便是日日躲在自己的屋子裏並不出門,如懿也不能衝到其他主位娘娘的宮裏去教訓兩個小常在,沒的失了體麵。


    於是,這口氣,隻能自己憋著。


    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便是這兩個小常在也沒有封號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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