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後悔、憤懣、驚駭……種種情緒在如懿的胸口堆積,她幾乎是抓著阿箬的手一路往前走。


    阿箬不敢大意,隻得邊小跑邊緊緊攙扶著自家主子,畢竟這位腳底下穿著的可是五寸高的花盆底,若今日不小心摔了一腳,別說她的小命了,就是她阿瑪恐怕也得吃掛落——包衣的命真不是命啊!


    忽然,如懿在翊坤宮門口站住了,她喘著粗氣,頻繁地眨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阿箬盡力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聲驚擾了自家主子的思考。


    終於,如懿緩緩地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的匾額——翊坤宮,然後,如懿嘴角然後微微向上彎起扯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苦笑來。


    在阿箬的錯愕中,她又抓著阿箬的手快步走到長春宮門口,然後,隻見她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上頭的匾額,“長春宮,嗬,好一個長春宮啊!”


    阿箬不明所以,長春宮不是一直叫長春宮嗎?如今她隻覺得心驚肉跳,可她又不敢真的將如懿拉回延禧宮去,不讓她在這兒丟人現眼,所以她的眼神不斷在如懿身上和長春宮的宮門口逡巡,她暗自下了決心:若是她家主子忽然發瘋,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做出什麽不該做的事來,她便是個死,也要將這位立刻拖離長春宮的門口。


    “長春,長春,富察氏這是多麽想要獨占弘曆哥哥啊,還皇後呢,本宮看她就是一門心思想著春恩長在啊!”


    如懿的聲音不大,卻足夠阿箬聽得清清楚楚了,她思索著自己到底該不該接這話?


    畢竟,這話是屬於接不接都是個死的話啊!


    她這廂還沒有想清楚呢,如懿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偷偷擰了她胳膊一把,疼得阿箬瑟縮了一下,不過還好如今是冬日裏,畢竟衣服穿得厚實。


    但這麽多年來,阿箬早就屈服於如懿的淫威了,她幾乎脫口而出地接口道:“就是,身為中宮皇後,卻隻想著和嬪妃爭寵,還如此大咧咧地將心事掛在門口,簡直就是個不知羞的!”


    “哼,她想的倒是挺美,可也要有福氣消受啊……”如懿不屑地撇了撇嘴, 如同看見了什麽髒東西似的。


    “對對對,別人都沒福氣,就是一個人最有福氣!”


    如懿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門口傳出了一道十分不悅的女聲。


    這聲音,阿箬也是熟悉的,不就是那個李朝來的金格格嗎,不對,現在是人家是金貴人了。


    她此刻隻有一個想法——完了,徹底完了!


    阿箬一咬牙,反手抓住如懿的胳膊,想將人拖離這個是非之地,可不想原本連在院子裏走兩步都需要人攙扶的如懿,此刻力氣卻大的出奇,她一把甩開了阿箬的手,蹭蹭兩步走到長春宮的門檻邊上,“金玉妍,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對本宮指手畫腳的?阿箬,給本宮打這個目無尊卑的東西!”


    “你又是……”金玉妍才不怕她呢,在潛邸的時候沒有怕過,如今前麵有皇後娘娘撐腰,再加上如懿不過是一個沒有封號的妃子罷了,和她們這些沒有封號的貴人、常在還真是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


    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拉開了,害她一個趔趄,好在貞淑眼明手快地將她扶住了,她這才看清是高曦月。


    “你又是個什麽東西,一個沒有封號的庶妃罷了!要本宮說啊,純嬪雖然隻是個嬪位主子,那也比你這個庶妃尊貴!”


    高曦月原就是家中的第一個女孩兒,從小便是金尊玉貴地嬌養長大的,性子天真爛漫;而後又和富察·諸瑛一起進了潛邸,雖然年紀比弘曆大著兩三歲,卻一直都是小女孩兒的心態,弘曆便也由著她慣著她,反正她也就是嬌慣了一些,又不曾鬧出什麽大事來。


    於是,無論是在從前在潛邸還是如今在紫禁城,她隻認一點,那就是,隻要皇上和皇後不阻止,那這事兒她就能幹。


    “你……”如懿真是氣啊,怎麽哪裏都有這個高氏啊?去年她才被指婚,這高氏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便從一個普通的使女被冊封為弘曆哥哥的側福晉了,故意壓了自己一頭。


    “本宮怎麽了?本宮也沒有說錯啊!”高曦月早就想罵如懿了,隻是當初大家身份相同,皇上的處境又不那麽好,她也不敢鬧出來,讓先帝覺得皇上連自己的後院都管不好,到時候影響了皇上在先帝心中的形象,那就不好了。但是現在不同了,天大地大皇上最大呀!


    “烏拉那拉氏,你可知道兩年前先帝為咱們皇上賜號長春居士,如今他欽點了皇後娘娘住在長春宮,那是伉儷情深夫妻一體,你懂不懂?不對,你怎麽會懂呢,畢竟,你就是一個沒有見識的破落戶罷了!”


    眾人眼看著如懿的臉色從紅到白再到青,她那帶著長長的護甲的手死死的抓著阿箬的胳膊。阿箬雖然咬牙忍著,可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臉因為疼痛而變了形。


    金玉妍方才還在為自己被高曦月拉了一把而生氣,這會她已經想為這位新上任的貴妃鼓掌啊,換成是她,她哪裏會那麽多不帶髒字還罵的毒的話呀,又哪裏能看到如懿這個討厭鬼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呀!


    嗯,她決定了,下次貴妃娘娘要罵如懿的時候,她就麻溜地滾去一邊兒,給貴妃娘娘騰地方!還有,就是要多學習一下貴妃娘娘的“語言藝術”!


    琅華真是又頭痛又好笑啊,這一個兩個的都是不讓人省心的,但看到如懿吃癟,她還是有些小小的開心的,但是,她是皇後啊,她還是得主持一下這個大局的。


    “高貴妃,不許胡說!大家都是一起伺候皇上的姐妹,和睦相處才是正理。”


    高曦也癟了癟嘴,有些不高興,小聲吐槽道:“可是是她先說皇後娘娘你的呀,是她不想和大家好好相處啊……”


    “好了,那妃昨日才進宮,定然是沒有休息好,這才一時說錯了話,你是貴妃,你不要跟她計較了。”


    如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是高曦月這個內務府包衣罵她是破落戶,結果,富察氏竟然還幫著她!


    “那妃,你累著了,就先回宮休息了,我們還要去給太後請安。”琅華想著趕緊把如懿支走,免得誤了給甄嬛請安的時辰。


    如懿狠狠壓下喉頭的腥甜,“本宮已經守孝結束了,自然是要給太後去請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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