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斌家的女兒高曦月被超拔為寶親王弘曆的側福晉的諭旨是胤禛在雍正十二年三月初一下的,青櫻是在三月下旬知道的。


    青櫻之所以知道,倒不是因為她的姑母宜修在宮中還有耳目,而是因為高斌如今雖然是江南河道總督,常年都在任上,但是高斌的兒子、侄子卻都在京城裏頭當著官呢,自然也是有宅子在京城的,如今他們的家女孩兒成了親王的側福晉,自然是要好好慶祝一番的。


    雖然在戲文裏總說皇上的兒子至少是王爺,可實際上呢,聖祖仁皇帝的好些兒子別說不是親王了,便是連郡王都不是,而隻是沒有差事的貝勒。由此可見,這位寶親王的含金量有多高了,今年不過二十四歲的年紀,已經是親王了,身上還有差事


    因著高曦月原先便是寶親王府上的格格,所以即便超拔為側福晉,但也沒有像弘曆迎娶琅華一樣有婚禮,高家也隻是親近的幾房人一起慶賀一番。


    但,架不住高家人臉上喜氣洋洋的神色實在過於明顯了,於是,沒幾天的功夫,京城裏一半的人家都知道了高家的大姐兒如今不再是一個小宮女了,而是寶親王的側福晉,是名正言順的皇家人了。


    青櫻的父親訥爾布知道了之後,歎息著和妻子說了這件事,“你說皇上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既指了青櫻作寶親王的側福晉,怎麽忽然又超拔高家的女兒做了側福晉啊?”


    自從宜修被禁足之後,訥爾布便總惴惴不安,生怕稍微一不小心,便有殺身之禍。


    訥爾布和妻子說了之後,又再三再四地交代她切不可將此事說出去。


    可是郎佳氏從來不是一個藏得住話的人,但凡事兒被她知道了,那便是全家都知道了。


    於是,青櫻雖然被拘在家裏備嫁,卻也知道了這事兒。


    她看著郎佳氏,卻什麽都沒說,隻是微張著嘴,瞪著眼睛,像是滿月下的吳牛呼呼地喘著粗氣。


    郎佳氏想過女兒會生氣,卻沒有想到女兒會生氣到如此地步。


    她直愣愣地看著女兒,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忽然,她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乖囡,你這是這麽了?你是不是怪額娘啊,你要是怪額娘就打額娘罵額娘,千萬別嚇唬額娘啊。”


    郎佳氏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快步走到門口,想叫兒媳去請個大夫來,可是再一想,自己女兒如今已經被指婚給了寶親王,若是讓外頭知道她的女兒瘋了,皇上起了退婚的念頭,那該如何是好啊?


    不行,絕對不能讓外頭的人知道!


    郎佳氏又走回青櫻的身邊,用力的拍打著她的臉,想讓她從魘昧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青櫻並沒有被魘住,她隻是實在太生氣了,皇上這是明晃晃地打她的臉呢?


    半個月前,她才被指婚給弘曆哥哥,半個月後,皇上就這麽迫不及待地將一個漢人包衣的女兒超拔為弘曆哥哥的側福晉了!


    哪怕等她進了府,皇上再講高曦月超拔為弘曆哥哥的側福晉,她都不會如此生氣,可是,他卻如此不給她臉麵,讓她以後不但要屈居富察氏那個賤人之下,還要屈居高曦也這漢人賤婢之下,這口氣,她如何咽得下去?!


    在這一刻,她對皇帝的恨意達到了頂點。


    怒氣在青櫻的胸中澎湃激蕩,急需找到一個出口,終於,青櫻繃著臉拿起桌上的一個茶壺,用力地朝著桌子砸了過去。


    白瓷的茶壺瞬間便四分五裂,大小不一的瓷片和殘留的茶葉沫子四散飛濺,桌麵立刻一片狼藉。


    郎佳氏看著麵前的一切,呆愣一瞬,便又立刻高興起來。


    隻要青櫻還能發火,哪怕她把這間屋子都砸了,那也說明這突如其來的“噩耗”雖然讓她神生氣,卻並沒有令她神誌不清。


    郎佳氏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淚眼婆娑地看著依舊一言不發的青櫻,喃喃道:“我的兒啊,砸的好砸的好啊……”


    可青櫻隻是冷冷地看著郎佳氏,仿佛麵前的人並不是她的母親,而不過是一個並不相幹的陌生人似的。


    這種冰冷的眼神,冷漠的神情,讓郎佳氏又不由地擔心起來了,難道說她的女兒被什麽髒東西附體了,不然怎麽忽然用這種眼神看她呢?


    “我的兒,你這是怎麽了?你有什麽不痛快,盡管跟額娘說,可千萬不能這樣嚇唬額娘啊……”


    郎佳氏實在被嚇得不輕,她一邊說,一邊想伸手摸摸青櫻的額頭,卻被青櫻一把推開了。


    “當年姑母跟我說,我們烏拉那拉氏沒有前朝的男人,隻有後宮的女人,所以,烏拉那拉氏滿門的榮耀都係於我們這些女人的身上,她要我爭氣,可是光是我爭氣有什麽用呢?我們家的男人不爭氣,所以,帶累得我也要屈居漢人包衣之下!”


    青櫻的眼神不知道看向哪裏,她神情哀泣幽怨,讓郎佳氏忍不住一陣心疼,她心疼女兒小小年紀便要在宮中交際,為烏拉那拉氏換來光鮮和榮耀,卻還不被她的兄嫂理解,總明裏暗裏地諷刺是青櫻自己喜歡這種日子,上趕著往宮裏頭去呢,否則怎麽每次進宮回來,便總喜歡用高人一等的眼光看他們呢?


    哼,兩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額娘知道你委屈,可是……可是,那畢竟是皇上,不是嗎?”郎佳氏看著女兒木然的臉,原本蓄在眼眶裏的淚終於流了下來,“青櫻,你聽額娘的話,咱們就先忍忍,說不定過些日子皇上就把皇後娘娘放出來了,那到時候咱們還是皇後娘娘的娘家,你還是皇後娘娘的侄女兒,到時候便是熹貴妃也不敢給你臉色看的,何況寶親王後院的那些女人呢?”


    郎佳氏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女兒的神色。


    “額娘也忒天真了些,我可是聽說姑母被禁足之後,僅有繡夏一個宮女伺候,宮裏頭最低等的答應尚且有兩個宮女呢,我怕皇上是真的厭倦了姑母了。”


    此刻的青櫻是真的萬念俱灰了,她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灰暗,今生恐怕再無出頭之日了。


    郎佳氏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的方向,然後小聲道,“你年紀小,不知道,皇上如今做這事兒若是放在民間,那便是被包公斬了的陳世美,是要被街坊鄰居戳脊梁骨了,皇上把給自己生過孩子,給自己老娘送了終的結發妻子關起來,難道真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啊?”


    對於額娘的說法,青櫻是不大相信的,便是包公,那不還是得聽那時候的皇上的命令嗎?包公能斬駙馬,難道還能斬皇上不成?


    郎佳氏見女兒依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又道,“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姑母和皇上好歹也是二三十年的夫妻了,哪裏就一點舊情都不念呢?”


    前頭那些話,青櫻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但是聽到顧念舊情這說法的時候,青櫻的臉色終於稍稍緩和了一點,她想到了弘曆,想到了兩人一起看戲時的情誼。


    弘曆哥哥定然是顧念舊情的,如此,她在寶親王府中的日子定然也不會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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