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異鬼的蛛絲馬跡,四人到了賁馬河畔,望著夕陽下的滾滾河水奔湧西方瀚海,智惠生感慨道:“奔馬走北冥,大日落瀚海,逝川與流光,飄忽不相待。”


    “這斜陽多美啊,映照的天空如同金色天宮。”看著夕陽在天際飄忽,禮紱生禁不住的浮想聯翩,“你們說,這天宮裏有沒有仙女?”


    智惠生癡癡笑道:“想必仙女都是翩若輕雲,冷若冰霜吧!若是這仙女下凡能看上我,我還留戀凡間什麽那,跟著仙女乘雲陵霄,與造化俱。”


    禮紱生麵露鄙夷,嗤笑道:“看不出來,師弟竟有這等心思。我告訴你,美麗的外表隻會騙人,如山的財富也會消散,隻有微笑才會永駐心間。”


    義宗生癡癡的看著斜陽,淡淡的愁緒引上心頭,隻是默默無語。


    “師兄,渡過賁馬河就是漠林了,那裏危險重重,還是謹慎為上,在此守株待兔,以逸待勞,總比深入敵後要好。”想到漠林,智惠生就有點犯怵。


    “你回宗門吧。”禮紱生眼中充滿鄙夷。


    智惠生好勝心起,四人繼續追擊,奔著鐵門關而去。


    在涿塗縣衙亮出白玉籍板,知道是至正會道君,縣令王岩叟不敢怠慢,親自接待。見到這位北地茂舉的大三元,引起士子風波的傳奇人物,四人上下打量一番。個頭敦實,其貌不揚,看起來很是忙碌,因為來的匆忙,頭發都沒有認真梳理,進門後趕緊賠罪,“諸位仙師也不提前通知,下官也好帶著屬僚掃榻相迎。”


    智惠生拱手言道:“想必這位兄台就是大三元了。”


    “僥幸罷了!”王岩叟言語謙恭,卻難掩臉上的驕傲,“仙師莫要取笑了,當年茂舉,想必各位仙師都已明了,若不是尊教幫忙斡旋,下官可就狼狽了。”


    智惠生滿臉疑惑,有些不明就裏,趕緊問道:“怎麽講?”


    禮紱生知道此事的來龍去脈,怕王岩叟尷尬,接過話來,“哪裏話,這都是三元公吉人天相,我們不過是兩頭勸和罷了,關鍵還是三元公知道進退。”


    “嗯?”智惠生開口想問,見時機不對,強行壓下內心的好奇。


    義宗生將申義放下,“三元公,馬幫被怨鬼戕害,這幼童也難逃毒手。”


    王岩叟麵露難色,“憑借諸位大仙師都無法解決,下官怕無從著手啊。”說著,眼睛一轉,“下官這就給仙師騰出地方,召集當地的郎中,看能不能救治。”


    仁皋生擺了擺手,“此事有些棘手,勞煩三元公取來筆墨,我這裏寫封信,你安排人手,趕緊帶著孩子和信件去懷德武院,交給主事便可。”


    王岩叟趕緊點頭應允,“諸位仙師放心,下官會親自做的。”看著申義麵色灰敗,知道這孩子危險了,嘴上卻是說道:“孩子,仙師出手,都會好起來的。”


    仁皋生寫完信,遞了過去,“安頓好孩子後,我們要去漠林了。”


    王岩叟問道:“諸位仙師此去漠林,有何事下官可以幫忙。”


    義宗生言道:“補充一個月的幹糧衣物,半個時辰後我們出發。”


    王岩叟做事幹脆,趕緊命衙役行動,他治下的商戶多,天南海北的都有,不過片刻,都準備妥當。幹肉,鹽巴,熟餅,皮衣,宿營帳篷,連油燈,宿營工具都給準備的整齊,大包小包的貨物堆得滿地,連馱馬都用的是上好的駿馬。


    看到連天葵都有準備,禮紱生很是滿意,點頭稱讚,“不錯,事無巨細,都能放在心上,落在手上,無怪乎能成為三元公,果然有不群之處。”


    “三元公做事倒是利索!”連輕易不說話的義宗生也誇讚起來,翻身上馬,對王岩叟拱了拱手,“就此別過,改日再見。”事情緊急,四人策馬離去。


    立馬鐵門關南部高丘上,四人看著草原泛黃,風中搖擺,隱見牛羊。


    秋風吹起,仁皋生的白須飄飄,白袍招展,如同仙人臨世,指著眼前的平坦的大草原,悠悠言道:“六百年前,鐵門關之戰就在這裏爆發的,看這裏的牧草多好,可牧人不來這裏放牧,因為牛馬都厭惡這裏的血腥味!”


    “鐵門關之戰,皋師兄講講吧。”馬上昏昏欲睡的智惠生來了興趣。


    “鐵門關之戰,我聽祖父講過,我的先祖參加過這次戰鬥,埋骨這片草原,先祖的靈魂在這片土地遊蕩過。”仁皋生深情的望著這片土地,“雲中雖然勝利,可遭受了巨大傷亡,草原上遍地都是陣亡的將士。”眼光投向天際,沉痛言道:“茫茫凶荒,迥如天設,駐馬四顧,氣候迂結,秋空崢嶸,黃日將沒。”


    “莫道路高低,盡是戰骨,莫見地赤碧,盡是征血。”義宗生接口言道:“萬裏奔走,連年暴露。沙草晨牧,冰河夜渡。地闊天長,不知歸路!”


    智惠生笑道:“師兄過於悲苦,我聽過的古戰場文卻是豪情滿天地。”看著蒼茫天地,高聲吟道:“猛虎嘯洞壑,饑鷹鳴秋空;翔雲列曉陣,殺氣赫長虹。”


    禮紱生悠悠歎曰:“如何萬古冤魂在,風雨時聞有鼓聲。”


    “當年,雲中汗王烏古蒙和與古北宗虎部宗黑罕在此激戰,二十萬大軍廝殺,骸骨遍野,血流成河,返回家鄉的不過萬人,連烏古蒙和都在衝鋒中陣亡。”仁皋生語氣沉重,心緒萬千,“可見戰鬥有多慘烈了吧!野穹山大戰曆經十三年,山下伏屍百萬,我曾去過那片古戰場,無數白骨曝屍荒野,正是在那裏悟了生死。”


    智惠生卻是心生向往,“雲中把那次戰爭稱為大光榮戰爭,是草原的英雄拯救了人族,無數的草原牧歌和巫師唱詩都在傳頌著這些英雄的故事。”


    義宗生悠然而歎,“戰爭啊!一將功成萬骨枯。”


    似乎想起了什麽,智惠生好奇的問道:“我聽說,雲中南下時,我們教派起了爭執,致使我們教派分裂,至正會就是那時建立的。”


    仁皋生和義宗生低頭不語,智惠生看二人臉色難看,知道說錯話了,嚇得不敢吱聲,回頭看了看禮紱生,隻她嚇得臉色蒼白,趕緊閉口不言。


    等重新上路,智惠生故意將馬放慢速度,靠近禮紱生,低聲問道:“師兄的臉色怎麽那麽難看,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禮紱生神色凝重,鄭重其事的叮囑道,“以後不管是在師兄,還是在同門麵前,莫要再提雲中南下的宗門之爭!我隱隱聽人說,雲中入侵中土,有的支持雲中,有的反對雲中,兩派勢均力敵。兩位師兄和他們師傅意見不合,還牽扯到了宗主,大家也都沒說明白。”想想,又叮囑道,“反正以後不要在師兄麵前提起此事。”


    寂寞無聲的向著鐵門關而去,勘驗文牒籍板後,十丈高的鐵閘緩緩升起,驅馬上前,直麵這北方雄關,智惠生不禁暗歎,“真是鎖鑰漠林的雄關啊!”


    雄關修建在賁馬峽穀最窄處,河水被峽穀束緊,變得愈加暴烈,狂拍河岸,激起無邊水汽,彌漫在鐵門關附近,在霞光中幻化七色,如夢如幻,雄關如鐵,壯挽天河。走在厚厚的木板上,馬蹄聲碎,宛如敲打在心頭,令人激蕩。


    跨過鐵門關,穿越繁華的北城鴉巢堡,四人朝著無邊的漠林策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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