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芳一襲藍袍,執白玉拂塵一動不動站在書房門口。


    書房內,楚致淵懶洋洋坐在軒案後,看著微微躬身的馮錫,看到他臉上的苦笑。


    不問便知出了岔子。


    “沒追著?”


    楚致淵喝一口茶,慢條斯理的問。


    “稟世子爺,奴婢無能,讓他們逃了。”


    “那倆家夥如此厲害?”


    先天與宗師有境界差距,有蹍壓之勢,竟然逃得掉,足見這兩人的厲害。


    “易容術出神入化,鑽進人群的同時改頭換麵,氣息也同時變化,瞬間便消失無蹤。”


    楚致淵再喝一口茶,若有所思。


    這便是特殊的奇功異術了。


    在武學如此昌盛的世界,一門針對追蹤的反追蹤秘術並非不可能,但也絕對罕見。


    這兩人的身份越發不尋常。


    他想了想又問:“他們可發現你了?”


    “應該沒發現奴婢。”


    “是朝廷的人?”


    “……”


    “兩個都是朝廷的人?”


    楚致淵皺劍眉,盯著他。


    馮錫迅速回答:“另一個應該不是鎮武司的高手。”


    鎮武司的高手有兩個來源,一路是軍中高手,傳承於軍中,另一路是四大宗的高手。


    馮錫他能斷定其中一人是鎮武司的高手,另一人不是。


    “鎮武司……”


    楚致淵站起身,在軒案前負手踱步。


    當今天下武學修行之風盛行,宗門林立,四大宗八大派三十六門,還有繁星般的小門小派,熱鬧非常。


    可論實力,朝廷才是最強的。


    朝廷設立鎮武司,專門應對武林高手的作奸犯科。


    鎮武司脫離朝廷的官僚體係,受皇帝垂直指揮,地位超然。


    鎮武司的高手監視自己應該是皇上的旨意,不知其用意但應該沒危險。


    但另一個不是鎮武司的,那就不能不小心了。


    “世子爺,我們府內最精擅追蹤與跟蹤的是梁冠傑,明天讓他跟奴婢一起如何?”


    楚致淵揚聲道:“鄒芳,讓梁冠傑過來。”


    “是。”


    鄒芳很快帶進來一個胖壯中年。


    胖壯中年身穿錦袍,一臉笑容如彌勒佛似的,不像武林高手反而像是富家翁。


    他進了書房抱拳笑嗬嗬的行禮。


    楚致淵坐回軒案後:“老梁,你明天去跟一下十叔與十三叔的世子,看他身邊有沒有跟蹤之人,……小心點兒,別被發現。”


    他忽然想到一點,這些人是隻跟蹤自己呢,還是也跟蹤別的世子,如果也跟蹤其他人,就沒必要太緊張,如果僅跟蹤自己,那就得萬分小心了,甚至要主動出擊。


    這才是更重要的。


    比起馮錫的宗師境,梁冠傑隻是先天,當然要選馮錫在自己身邊。


    “公子放心,小事一樁。”梁冠傑拍拍胸脯,咧嘴笑道。


    楚致淵看向馮錫:“府裏可還有跟蹤高手?”


    馮錫遲疑。


    楚致淵知道那就是沒有了,扭頭看向梁冠傑。


    梁冠傑撓撓後腦勺,搖搖頭:“公子,咱府裏原本有兩個,可他們五年前便出府回老家做富家翁去了。”


    “那從你那些同袍裏找幾個幫忙。”


    梁冠傑曾是鷹揚營的精銳,精銳的朋友當然少不了精銳,他在京中不乏厲害的戰友。


    “這個……”梁冠傑一臉為難。


    楚致淵哼道:“交情不夠還是臉麵不夠?”


    梁冠傑撓撓頭,嘿嘿笑道:“倒是有三個老夥計,都在城衛衙門當差,有職責在身的,不好勞煩他們。”


    “品性如何?”


    “都是直爽人,壞在一張嘴上,不然不至於混成如今這般模樣。”


    “請他們幫忙,告訴他們,我們府衛有空缺。”


    他深感府裏人才的短缺。


    精於跟蹤的人才看似在軍隊之外沒什麽大用,其實能發揮奇效。


    任何時候,情報都是至關重要的。


    慶王府雖然沒落,但那要看跟誰比,府衛的俸祿至少是城衛的三倍,何況比起城衛的忙碌繁瑣,府衛清閑得多,操心得少,有更多時間與精力修行,可謂是上等美差。


    如果慶王府還是當初的封禁狀態,那無異於坐牢,這三十年已經走了四分之一的府衛。


    現在慶王府已經解封,盡管沒落也是皇子王府,絕對有人爭著搶著做府衛的。


    梁冠傑頓時雙眼放光,用力拍胸脯:“嘿,公子,包在我身上!”


    楚致淵看向馮錫:“馮總管,讓他們三個幫你,摸清那家夥的跟腳!”


    “是。”馮錫肅然點頭。


    楚致淵道:“老梁,把那三位的情形跟馮總管說清楚,別出岔子,這次的事很重要。”


    “公子放心!”梁冠傑再次拍胸脯。


    楚致淵端起白玉茶盞。


    梁冠傑抱拳告辭,退了出去。


    馮錫在楚致淵的眼色中留下。


    楚致淵放下白玉盞,看向馮錫,表露出了疑慮。


    馮錫知機的道:“老梁愛說大話,行事還是很穩當的。”


    鷹揚營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去的,是軍中精銳中的精銳,否則退伍了也進不了王府。


    楚致淵頜首:“弄清老梁那仨朋友的底細。”


    真要收進王府,需要身家清白,沒什麽隱患。


    “奴婢明白。”馮錫肅然點頭。


    人心易變,他們是老梁的同袍,可未必沒有別的心思,還是要查一查的。


    楚致淵擺手。


    馮錫躬身退了出去。


    楚致淵來到院子裏。


    牆根下是一片片竹林,清風一吹,簌簌而響,聽濤院之名便來自於此。


    院內燈籠數串,照得明亮。


    燈光下的碧竹灑下一片片疏影。


    夜空繁星點點,明月藏在幾片烏雲內,將烏雲的稀疏處照得宛如一層層銀鱗。


    他怔然看了半晌。


    這一輪明月,是不是自己前世的那一輪明月?


    這個世界與自己上一個世界有何關聯?


    怔然思索與觀賞中,烏雲輕盈飄走,現出冰輪般的明月。


    溶溶月華從天空灑落,落進院內明亮的光芒中。


    他倏的一閃,消失在原處,下一刻出現在一丈外,再一閃,到了三丈外。


    身形在院內一閃一爍,每次閃現都跨過三丈左右。


    咫尺天涯步法已然小成。


    咫尺天涯步運功路線複雜,要想讓內力沿這樣複雜的路線運轉,並熟極而流不出岔子,要分兩步。


    第一步是開拓。


    以內力開拓出這條路線。


    這條路線既不在十二正經也不在奇經八脈內,而是在身體內另辟經脈踐張。


    從某一穴道到下一穴道再到另一穴道,一路穿過三十二處穴道,最終導向雙腿湧泉。


    丹田處存蓄的內力每經過一處穴道便發生一次改變,經曆三十二處穴道三十二次改變後,與小紫陽訣修煉出來的內力已截然不同,可令身體輕盈而迅猛,瞬間爆發出強大力量。


    第二步便是熟極而流。


    開辟出心法路線之後,還要嫻熟自如,要閉著眼不必分心便能順暢流轉,要下意識的運轉,化為喝水吃飯一般的本能。


    做不到這般,廝殺之際一緊張便易出岔子,輕則停滯,重則受傷,生死廝殺之際來這一下,無異自殺。


    他發現自己變異的不僅僅是五官,還有大腦。


    否則不會輕鬆接納五官延伸帶來的龐雜而浩瀚的信息流,毫無頭暈腦漲之感。


    不知不覺便有了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繁複的運功路線,他一遍便記住,三遍下來已然熟練,十二遍過後,已經形成本能。


    不必特意分心去搬運內力,宛如旁人練了數十年般熟練。


    他搖頭感慨,自己確實是練武奇才。


    所謂奇才,是別人需要耗費大量時間才能做的事,他卻毫不費力氣的做到。


    這意味著,別人一輩子可能隻能精通兩三門武功,自己卻能精通無數門武功。


    他隨後搖搖頭,最根本的還是境界,境界跟不上,徒有五花八門的奇功絕學,也隻是花架子而已。


    大部分精力還是要專注於內功心法修行,專注於提升境界。


    隨後的時間,他身形繼續閃爍不休,跨越距離從三丈升到四丈,五丈,然後不再增加。


    限於內氣的純度,五丈已然是極限。


    想要再提升就得提升內氣的層次。


    他隨後讓鄒芳拿一柄長劍過來,係到腰間,一次一次的拔劍出鞘刺出,越來越快。


    不知不覺中,明月已然西移。


    夜色越發深濃。


    他腰間寒光一閃,劍已刺在半空,奇快絕倫。


    大雪崩劍訣已然練成。


    不管是咫尺天涯步還是大雪崩劍訣,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屬於爆發式武功。


    追求的是迅奇。


    這是他針對自己的特點所選。


    有鄒芳與郭馳兩個宗師在,他隻需施展咫尺天涯步避開一擊或者第二擊,鄒芳與郭馳不會容許對方出第三招。


    大雪崩劍訣是凝周身修為化為一劍,一劍定生死,配合超感,洞察對方弱點判斷自己出劍時機,再加上咫尺天涯步加速,可將威力發揮到最大。


    他心勁一鬆,頓感周身無一處不疼,經脈承受太多的衝擊,便要裂開一般。


    抽著冷氣躺到榻上,疼痛難當睡不著覺,需得轉移注意才能減輕痛苦,於是凝神專注於玉鎖金關訣。


    隨即歎一口氣。


    難怪至今沒人練成這玉鎖金關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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