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了丁寧的電話之後,人有一種毛病,假如說大寧不說那個手稿的事兒,不對我說不要我去看那份兒手稿的話,我或許還不會想到去看,可是他在說完之後,我反倒是從抽屜裏抽出了那份兒由小7郵寄給我的手稿原件,。


    為什麽不讓我看?


    這裏麵有什麽內容?


    看了之後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這些聲音如同魔咒一樣驅使著我,一定要看看,隻有看了,你才知道答案,另一個聲音在告訴我,趙三兩,你也是個寫鬼故事的,你知道所有的東西都是編的,所以你更加的不能恐懼,你也沒必要去恐懼,不是嗎?


    可是,丁寧的話也在同時提醒著我,不要看,這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的巧合,很多事情都不是你能控製的,萬一真的有一種神秘的力量的話,那麽你怎麽辦?你遇到了鬼,遇到了那個穿著白色壽衣的女人,你怎麽辦?


    看,還是不看?


    我點了一根煙,卻在最後關頭把煙掐滅,拿起了手稿,我覺得我是個男人,不應該害怕,而是小7跟我相處了半年,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丫頭,她寫的東西我看過,怎麽可能這一份兒就出了問題了呢?


    就在我下定決心要去看的時候,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忽然響了起來,在我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這突然出現的噪音,幾乎都要把我嚇的從凳子上跳起來。


    電話的屏幕上,有一個名字跳躍著。


    彌勒,北京,晴,靄。


    我看著電話上的信息,卻不敢接電話,我不知道為什麽不敢,可是就是不敢,大家都是成年人,不管是寫書的還是做書的,其實對於書裏的內容,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老李做我的書死了,彌勒現在手下的一個編輯剛好也在做這本書,剛好也死了,這如果放在我奶奶的那一輩兒人,肯定認為這本書不吉祥。


    其實也不是奶奶那輩兒人會這麽想,每個人都會,我相信丁寧不讓我看這個手稿,或許也是因為這個,他會怎麽想,我知道,這是一種慣性的思想,問題是理性,你對科學和無神的篤信,是不是能壓製住這種耳濡目染而來的迷信思想。


    我不害怕彌勒也這麽想,其實就算他這麽想我也無所謂,因為我不是殺人凶手,我現在隻是害怕這件事兒,害怕所有與這件事兒有關係的人,或許根本就說不上害怕。而是一種本能的抗拒,發生的太多,讓我本身就不怎麽淡定的思想,更加的混沌了。


    電話在響了一會兒之後掛掉,可是不到十秒鍾之後,彌勒的電話再一次的響了起來,我拿起了電話接起,有些東西,該麵對的,總歸是要麵對的。


    “老哥,找我有事兒?剛在洗澡呢。”我對著電話笑道。


    “我手下做你那本書的編輯死了,這事兒你知道吧?警察說是洗澡的時候被嚇死的,我想,你應該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他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所以一個大小夥兒才能那樣兒,你知道?”彌勒一幅興師問罪的架勢。


    “我說彌勒老哥,您老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怎麽著,你認為是我的稿子的問題?”我問道,按理來說,彌勒會這麽說肯定是開玩笑,但是我們倆的關係並沒有熟到我們可以肆無忌憚開玩笑的境地,我有點納悶兒,他怎麽會忽然跟我說這個。


    “難道我不應該說是接觸過你的那份兒手稿的問題?凡是接觸過你的那份兒手稿的人,現在全死了,老李,楊大偉,那個校對員,包括我現在手底下的那個編輯,看不出來啊小三兩,你一個寫鬼故事的,什麽時候學會下降頭了?”他繼續是質問的口氣來跟我說話。


    這讓我有點慍怒,這種東西是純心理上的因素,他說的不錯,但是這些話,農村老太太在茶餘飯後說一下可以理解,我們兩個這種職業的人說這個,實在是有點太過於不合適,更多的是,拿這種心理方麵的因素來質問一個他不是很熟的朋友,這的確是太過分了點,但是有一句話怎麽說來著,寧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彌勒這種人得罪了並不好,他除了無所不用其極之外,還有一個就是心眼兒小。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彌勒老哥你說笑了,你跟我都接觸過那份兒手稿,結果我們倆都沒事兒,不是麽?降頭這東西我真不會,其實你這麽想的話,倒像是詛咒,可是詛咒的話,你怎麽解釋我們倆沒事兒?難道說,接下來死的就是我們倆?”


    我在給彌勒解釋,其實也是給自己解釋,我雖然不想承認,彌勒現在說的,真的是我在我內心的最深處想的。


    “你看過那份兒手稿沒?”彌勒問我道。


    “看過一點點。”我說道。


    “這就是我要找你說的問題!死的人,全部都是看完了這個手稿的人!這就是一個詛咒,隻有看完了這個手稿的人才會死!明白麽?我們倆沒事兒,是因為我們倆都沒有看完!”彌勒在那邊咆哮道。


    他說的讓我差點丟掉了電話,可是我還是耐心的說道:“這樣實在是太唯心了一點,或許這一切都是巧合,錯了,必須是巧合,小7是我認識的一個非常普通的一個小姑娘,她不可能寫出什麽帶有詛咒性的文字出來,還有,我們兩個都是大人了,也是明白人,如果你打這個電話過來就是為了興師問罪的話,那麽得,我不想說這個了,很晚了,休息吧。”


    有些東西,我都不願意承認,不願意去麵對,所以我不想彌勒說,隻能說,我在逃避,逃避彌勒現在說的很不靠譜,卻完全在另外一種觀點上站的住腳的推測。


    可是過了一會兒,彌勒沒有掛斷電話,而是在電話那邊兒哈哈大笑了起來。


    “抽了?”我問道。


    “好了好了,三兩老弟,這個玩笑到此結束,我知道,寫作的人都比較敏感,你肯定也會這麽想。對不對?”彌勒在那邊大笑道。


    “老哥,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誰不知道我膽子很小?而且一個人在老家住,你也不怕把我給嚇死了?”我說道。


    “好了,不玩了,你感覺我這個宣傳的口號怎麽樣?”彌勒問我道。


    “宣傳口號?”我道。


    “對啊!一份兒有詛咒的手稿,凡是看過的人都會死,手稿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已經死了幾個編輯和工作人員了,這對於現在一心要找刺激的讀者來說,是不是最好的宣傳手法?”彌勒有點激動的對我說道。


    “是很好,但是這種手法,你感覺讀者們會上當?用這個做宣傳的太多了,能騙到幾個人?當年那個山村老屍不是說在電影院裏就嚇死了幾個人麽?而且這種東西,也老套了點兒吧?”我說道,我認為彌勒肯定還有話要說,一個老道的書商,應該不會這麽幼稚。


    “可是,他們的是騙人的營銷手段,而我們說的,是真實的,起碼現在,我們的內心深處都已經有點相信這是真實的,不是嗎?一個好的作品,先騙到作者,才能真正的讓讀者認為是真的,而且,這些話,不會印在書的封麵上,而是會被報紙報道出來。”彌勒道。


    “報紙?”我問道。


    “對,印在宣傳冊上別人會以為我們是虛假的宣傳,但是如果這件事兒被主流的媒體報道呢?”彌勒說道。


    “老哥,你未免有點太想當然了,主流的媒體,會報道一個手稿產生的詛咒,這是封建迷信,誰敢報道?”我納悶兒道,彌勒今天真的有點怪怪的。


    “你錯了,看來你隻適合寫書,而不適合做一個商人,輿論的導向很重要,報紙,隻需要報道,兩家出本社,出一本書的工作人員都死亡了,並且把兩起死亡都客觀的報道一下,這就足夠離奇了,他們不需要說著是詛咒,他們隻需要說這是一個驚人的巧合,然後自然會有一大批自認大師的人跳出來,說這是詛咒,而報紙,報道的隻是事實而已,這有何難?那些記者也需要這樣的新聞來博人眼球。”彌勒說道。


    “這。。。”我瞬間語塞。


    “然後我們順勢而出,把這本書,不管從哪裏,都瞬間的推向一個高潮!這樣才能創作最大的價值,到時候,這本書的內容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個詛咒,看完這個故事的詛咒,所以老哥我怎麽會責怪你死了人呢?最好多死點,死的越多,就越刺激,就有越多的人會跑來看,不是嗎?!”彌勒甚至說到這裏的時候,有點激動。


    而我卻忽然感覺到,一種發自骨髓的寒冷。


    把我的朋友的死亡,還有他下屬的死亡,當做他監製的下本書最好的唬頭,甚至可以巧妙的利用主流媒體,猜測到這個報道可能會引起的輿論導向。


    這是智慧,讓人感覺到沒有人性的智慧。彌勒這個外號,真的不適合彌勒。


    我忽然想叫他撒旦。


    我忽然很不想跟這樣的人相處下去,一分鍾都不行,我發誓以後不會跟他合作,我甚至想,彌勒的心裏,肯定想,假如我死掉了就更好不過了,我也會成為他宣傳的唬頭,而且我死了之後,沒有人知道這份兒手稿的來曆,他不用支付稿費,甚至可以掛自己的名,利用這個連環死亡的巧合事件,讓自己名利雙收。


    “你想怎麽整都行。我有點事兒,先掛了,改天到北京了再聊。”我說道。


    說完,我掛斷了電話,真的,我想象到對麵彌勒的笑臉,我就會感覺到恐懼。


    太過可怕,比鬼神更可怕的,果真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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