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陸冥之下令,夜間全軍披甲以待,徹夜巡城。


    燕齊諧坐在太師椅上,椅腿翹起一個來,他坐在上麵前後晃蕩,口中道:“吳漸青這招我們用過。先是派小股士兵襲擾,而後隔幾天沒動靜,等到城中之人等得精神快崩潰之時,再忽然襲擊,且時間最好挑在夜裏睡得最熟那一段。”


    “而那等待等得弦子都要崩斷的日子,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了。”燕齊諧繼續翹著一個椅子腿兒,前後晃著。


    陸冥之最不耐他這坐沒坐相的樣子,如今是在軍中,又不是私下玩鬧,他這樣下去該如何立威,旋即想了想,他如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禁無奈。


    陸冥之想著就瞪了燕齊諧兩眼,他仍不自知,依舊晃得不亦樂乎。


    陸冥之眉頭皺了皺,腳下粉底皂靴一抬,就絆在燕齊諧的椅腿下頭。燕齊諧正晃得起勁,冷不丁被陸冥之這麽一腳,直接連人帶椅子全翻倒在地。


    燕齊諧慘叫一聲,從地上爬將起來,擦了擦嘴角,發下在地上磕破了皮,留了一嘴的血。燕齊諧大驚失色,連連高呼道:“完了完了完了,我破相了,想我一個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大好青年,就這樣破了相了!”


    陸冥之嗬斥他道:“坐沒坐相,活該栽破臉。”


    燕齊諧上前來,擦了兩把陸冥之的甲胄,昭軍皆是銀甲,使勁擦了擦,鋥亮鋥亮。


    燕齊諧對著那塊兒擦亮的甲胄,照了照自己的臉。


    他口中嘖嘖道:“還好還好,我功夫好,勉強撐了撐,好歹是隻破了點兒皮。”


    燕齊諧用袖子把嘴邊的血抹掉,又“嘶嘶”抽了抽氣。


    陸冥之仄了他兩眼,道:“有那麽疼嗎?”


    燕齊諧道:“那可不是,我又不跟你一樣,長了張禍國殃民的臉,我好端端一張俊俏的臉,栽這麽一下,豈不是要毀了。不緊嘴上疼,心裏也疼的要命。”


    陸冥之正又要開口道些什麽,忽然耳朵動了動,整個人怔住了,道:“放箭了。”


    陸冥之“謔”地就站起身,要往城頭上衝。


    燕齊諧一把將他按回了椅子裏,斥責道:“你來之前答應我甚麽了?你若是出個三長兩短,明年開春還要不要北上京城了。”


    陸冥之坐在太師椅上,扁了扁嘴,不說話。


    燕齊諧朝他手裏塞了一個“之”字型的中空玩意兒,口中道:“你在這兒坐好了,瞧得見,我替你上城頭。”


    說罷轉身,朝著拱辰門方向去了。


    陸冥之看向手裏的東西,把玩了兩下。


    這精巧物什是作“潛望術”用的。


    唐代路德明在《經典釋文》裏的注解《莊子·天下篇》時說:“鑒以鑒影,而鑒以有影兩鑒相鑒,則重影無窮。”而《淮南萬畢術》中記載又到:“取大鏡高懸,置水盆於下,則見四鄰矣。


    這物什是將那水盆也換成了鏡子。


    陸冥之歎氣道,罷了,不上城頭就不上罷。


    燕齊諧方才上了城頭,就覺一陣天旋地轉,城頭上震得幾乎站不穩人。


    燕齊諧低頭暗罵了兩句娘,心道,這是直接開大炮轟了?


    他站在城頭上,下令道:“大將軍、紅衣準備,威遠滅虜先開炮!”


    昭軍神策軍的神機營炮兵的金銀甲從炮樓裏閃了閃,黑洞洞的炮口從裏頭伸了出來。


    神策軍沒用過威遠炮,是以第一輪開炮的的是昭軍神機營。


    幾枚實心鐵球打出去,在黑夜裏響得震天裂地。


    手持火銃的神機兵,無論是昭軍的,還是神策軍的,在邢符的指揮下在開炮的間隙下輪番打了幾銃。


    三輪火銃過後,準備期極長的紅衣終於開炮了。


    紅衣射程遠,炮彈一躍,少則一裏多則三裏,直落進了吳漸青軍陣當中。


    當即就“火星所及,無不糜爛”。


    城上兵士大呼:“好!”


    燕齊諧接著大喝:“架鍋,燒滾油。”


    城下炮火漸息,吳漸青千裏奔襲,未必帶的來多少炮火,大炮畢竟是稀罕玩意兒,沒能旗開得勝,便隻能省著些用。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燕齊諧知他們是要步兵蟻附攻城了。


    “放!”邢符在燕齊諧的手勢下再一回號令神機兵放了一輪威遠炮。


    大炮皆有射程,但又不能將炮筒扳到底,炮擊城牆腳跟下頭,是以,隻能趁著步兵蜂擁衝來之時再放最後一輪炮。


    而熬過這輪威遠還沒陣亡的人,便會衝將上來了。


    “燕師爺,滾油燒好了。”旁邊幾個兵士對著燕齊諧道。


    燕齊諧道:“潑罷。”


    幾鍋滾油,冒著青煙,翻了鍋就潑下去,澆在人身上,不死也要脫層皮。


    被滾油澆過的兵士大聲慘叫了起來,聲兒都變了形狀,厲鬼一般,好不嚇人。


    城上兵士一手持盾,一手拿矛,專紮那些躲過了第一輪滾油潑肉的兵士。


    有的兵士學精了,用手一把扯住長矛,稍一借力,登登兩下就上了城。


    拱辰門上好一陣兵荒馬亂,忙亂了半天才把那幾個人殺的殺,丟的丟,弄下城去。


    有兵士前來問道:“燕師爺,這如何是好?”


    燕齊諧一咬牙:“給我把矛尖全浸油鍋裏,油不熱就往火上烤,烤熱了燒紅了再捅他們!”


    “是。”那兵士得令,轉頭就去吩咐守城的兵士將長矛尖端先燒紅了再用以攻擊攻城而上的人。


    城上兵士分作兩撥,一撥燒紅長矛,另一撥就先行刺人,正好,後麵那群人的長矛也燒紅了,就換到前方來。前一撥人趁此機會退到後麵,接著將自己手持的長矛尖端烤紅。


    “滋啦”一聲,吳漸青那方攻城的兵士握住了燒紅的長矛,瞬間就發出了皮肉被燙得焦糊的聲音,那兵士立即鬼哭狼嚎起來,一撤手,撕掉一層皮。


    城上兵士再將長矛一送,那兵士立即就翻下城去了。


    ……


    陸冥之將那施展“潛望術”的精巧物什從眼睛跟前拿下來,略略鬆了兩口氣。


    己方情況看起來還不算太差,倘若能支撐到天明,這吳漸青的人差不多也該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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